“安王贵人事忙，我不出现，只怕我们真的要更久不见了。”那个叫卿骧的跟着笑，可是说的话却并不那么友善。
“骧，虽然见不着，可是我却一直不忘关照你的生意。”
“所以这次你订了一大批货，我就亲自送来了，顺便也见见安王府的准王妃。”卿骧的视线飘向他身后有些畏缩的姚半夏，“虽然并非天姿国色，但是也算是个美人，只是并不太符合你的标准。你不会为了那一万两的红包，才急着第一个成婚吧。”
如果没听错的话，姚半夏觉得，她就是这人口中仅仅算是美人，只值一万两红包的现成老婆。虽然能收大份的红包很开心，但是她感觉自己瞬间变得廉价了。
视线偷偷瞄着斜刺里的一面穿衣镜，镜中人只着棉布轻衫，简单的绑着一个马尾，且未施粉黛，可也有瓜子脸，杏仁眼，樱桃唇和白里透红的肌肤……不过再瞧瞧四周那些巧笑倩兮，步履生莲的少男少女们，她也不难理解为何只得到如此低的评语。
“骧，你嘴巴毒我知道，可是这样说未免太失礼了。”沐豫章大概感觉到她的委屈，为她说话，“夏夏可是未经雕琢的璞玉，寻常庸脂俗粉岂能相提并论。她可不像我这么好说话，你再咄咄逼人，她发起脾气，打断你一两条腿，我可不负责。”
“你现在是准我打断他一两条腿吗？”姚半夏瞬间觉得自己挂名老公的身形变得高大起来，低声问他的同时，手一阵阵发痒。
“行了！你们不是来试衣服的吗！去内堂吧。”卿骧大概是感觉到那两道凶光，连忙回归正题，引着他们去后面。
不愧是奢侈品级别的铺子，走到后面还有隔了几间独立的房，镂空的雕花窗格被阳光照射，映出几何形状淡淡的影子，优雅的香味随着移动越发清晰。顺着走廊走入最内一间，推开门进去，一张摆满布料的大桌子夺人眼球。四周挂着七八个木架，一件件的成衣熨烫的平整垂挂。几案上装饰着鲜花和衣着华丽，一臂高的人偶，倒是跟这里的主题相映成趣。房间的尽头以轻纱帘隔断，大概后面是更衣试衣的地方吧。
走马观花的将周围的衣服扫了一遍，大多的广袖长裾的礼服，美则美矣，却略显的繁杂，跟她那件吉服有的一拼，看看都觉得累。没一会儿，她就低头跑去研究那些装饰的人偶，拉拉衣带，扯扯头发。
沐豫章似乎比她的兴趣，远看了一遍不足，还走近了去触摸衣料的质感，似乎在很认真的做选择。
卿骧的商人直觉，显然感知到谁才是做决定的金主，跟在沐豫章的身后像个尽职的导购员，“这些都是我手上最新最好的款式，不好的都不会给你看。回了都城，难免会有饮宴聚会，准王妃穿上它们，绝不会失礼。”
“唉，衣服不失礼，我失礼了怎么办？”姚半夏玩够了人偶，干脆坐下来喝茶吃点心，对衣服半毛钱的兴趣都没，“那袖子那……么大，裙子那……么长，一不小心踩到裙角，我连自救都抽不出手。”并非鸡蛋里挑骨头，她真的在诚恳的，认真的陈述客观的事实。
“看来我得通知那位嬷嬷，给夏夏更多的训练，杜绝这种失礼的事情发生。”看衣服的人回头看她，笑的有些让人脊背发冷。
“我还以为能轻松就职，没想到居然还有入职培训……”姚半夏苦着脸嘟囔，不自觉想起某宫廷戏中，民间的格格被恶毒嬷嬷以调教之名，狠狠虐待的戏码。
“夏夏，你也来看看，喜欢什么颜色，什么款式的。”沐豫章冲她招手。
“我喜欢简约小清新，你偏偏让我走复古华丽风，让我怎么选啊！”姚半夏觉得眼前这些衣服，完全不符合自己的风格品味。“既然你都帮我定了，干脆也帮我挑好吧，现在问我意见，我只会觉得你是在玩伪民主。”
“找个侍女过来，帮她试穿一下这两件吧。”大概是察觉到她的不满，沐豫章手指点了两件相对素净的衣服。
“我去试试！”姚半夏兴致缺缺，可是仍旧配合的走进内室。
有人伺候就是好，不用去研究那些衣服到底怎么穿，只要伸手配合她们就足够。不久之后，望着镜中挽着云髻，穿着华服，精心修饰过的自己，她不禁有些感慨。
曾几何时，她也是个爱美的花样少女，可跟着个爹，又跟师兄们对着十几年，她都快被他们给同化了，衣服对她来说仅仅是用来蔽体的，偶尔虽然磨点药粉敷敷面膜，可是却不似以前那么上心了。可是如今，她心里某个角落里，有些东西似乎苏醒了过来。她发现，自己原来不是不在乎，只不过被这样那样的事情牵绊着，渐渐将那种本能埋藏了起来。
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她承认自己过去实在太懒了。
两人掀开帘子走进来，看镜前佳人，卿骧很给面子的夸了她，“子渊，你倒是慧眼识珠，如今打扮起来却是不一样了。”
“你家的裁缝也功夫见长，只是说了尺寸，便做的如此合身。”
这俩货真是吃错药了，放着这么个大活人不夸，反而互相恭维起来。
“既然满意就多选几件，也好有个替换。”卿骧仍旧招呼着沐豫章。
“夏夏，喜欢的都试试看吧，随便挑。”沐豫章真是大方的让人感动啊。
不过，感动的人并不包括姚半夏，她提着厚重的裙摆，小幅的转了一下，对着他问，“我有个问题。”
“问吧。”
“当王爷是不是真的这么好赚啊？”她真的真的问的十分诚恳，不知为什么对面两个人却一个在忍笑，一个没说话。
大概终于明白了姚半夏一直处于状况外，接下来换衣试衣，没人再问她什么意见。她试完了一套，沐豫章就指使着卿骧包起来，乐的这个掌柜紧绷的脸部线条也如被冰川融成一滩春水。
姚半夏总算是被惹急了，扑扇着大袖子道，“你干脆把人家整间店都包回去算了！”他动动嘴皮子是容易了，也不想想她，被折腾了一下午，衣服穿了又脱，脱了又穿，一直不消停。屋外透入的阳光早已消失，本应是准备吃晚饭的时间了。
“行了，就这些吧。”某人终于良心发现。
卿骧早有准备，抬起算盘，一边点货，一边在上面拨来拨去，“结一下帐吧。”
“行了，你送到我船上，自然有人跟你结算。”沐豫章连数字都没仔细看，便大方的认可了。
姚半夏倒是长了个心眼，伸头一看，立刻将沐豫章拉到旁边，悄声问道，“你买衣服都这么贵的吗？”
“卿骧卖的东西向来如此。”沐豫章点点头。
“那你岂不是被宰了一刀又一刀？有钱也不能这样啊！”姚半夏第一次见到买东西不杀价，贵的离谱还是爽快付钱的人，“不砍价的顾客，不是好顾客！”
“可是你跟卿骧砍价，跟割他的肉没什么区别，他没那么容易松口的。”
“那也得尝试一下啊……你唱白脸，我唱黑脸，咱们合作试试！”姚半夏怂恿着沐豫章，配合着自己砍价，“砍下点零头，咱们还能多养两只狗看门儿呢！。”
“我试试吧。”
得到沐豫章的首肯，她立刻抬头立刻嚷嚷起来，“那么几件衣服居然要四位数的银子，我家老公对钱没概念，你这个奸商也不能把他当肥羊来宰啊！”
“做买卖这种事你情我愿便可，怎么能用‘宰’这个词。”
“你们不是认识吗？难道没有什么亲友价，熟客折扣之类的？”
“就算是亲兄弟，也要明算账。”
“难怪你兄弟也说你是铁公鸡，真是贴切。”都是从一个肚子里出来的，还是双胞胎，怎么除了样子就没一点相像。
“多谢夸奖。”卿骧利落的打开扇子，笑得有些得意。
“你是什么星球来的啊，这也叫夸奖……”她算是看明白了，这对双胞胎，一个自恋到没边，一个爱钱到没边，也算是一种别样的绝配。
“骧，我家夫人都这么说了，你就别这么计较了。”沐豫章似乎是为了表明他们夫妻很恩爱，亲昵的在单身汉卿骧面前挽住姚半夏。“以后家里的衣食住行和财政大权，都是我家夫人做主，若惹得她不高兴，以后……”
旁边的人一口一个夫人不说，还要把钱和内务都给她管？姚半夏听着听着，忽然从单纯的演戏，变得有些复杂。看错了吗，两人之前似乎在交换眼神，无声的达成了什么协议。
“好吧，这次我就去掉零头，凑个整数，不过下不为例。”有钱的果然是大爷，一句话就定了音，胜过她说一百句。
换回自己的衣服，两人挽手出门，卿骧则跟着送到门口，笑容可掬的样子哪有半点被割肉的样子。姚半夏思前想后，总觉得不对，“你们不会暗地里搞了什么交易吧。”
“夏夏何必如此多疑呢，既是我给你准备的东西，你就不要有负担的收下吧。”沐豫章为她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发丝，“别为了那些小钱劳神费心。”
“你自己的钱，你都不*心，我又何必费心。”姚半夏甩甩头，懒得再去纠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