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羞,是恼,还是气?
说不出什么心情,只是姚半夏却已经不想再跟沐豫章一起逛街,就连看见他都觉得烦。可是如今独自在街上压马路,心头却又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要忘记一个人,忘记曾经青梅竹马,十几年累积起来的感情,其实比想象中困难的多。
逛到一个卖玩具的摊位前,随手拿起一个摇鼓,听着清脆的鼓声,扫过那些儿时曾经陪伴她度过许多快乐时光的小玩意,心渐渐泛起酸涩。
突然想起他们一群人热热闹闹的在小镇上乱逛,横冲直撞,一起闯祸,一起嬉闹的日子。因为有他们在,上辈子那远离人群的白色童年留下的遗憾,一个个得以弥补。可惜人总是会长大,回首当下孤身一人,分外孤单。大师兄和其他人从今往后会一个个的成家立业,或许还会离开药师谷,那样的日子已然只能在回忆中重演。
时间模糊了岁月的痕迹,冲淡了许多记忆,她忽然有些搞不清,自己到底是怀念着大师兄,还是怀念着以前无忧的玩闹时光。
“夫人,我们的孩子还有好一阵子才会出世,你现在就急着给他买玩具了。”旁边伸来一只手,拿起一个竹蜻蜓,淡淡的语气,说着不着边际的事实。
“我们什么时候……”姚半夏放下摇鼓,气呼呼的转身瞪着始作俑者,却顾忌着周围的目光,无奈将最后的部分压低声音,“有孩子的!”
“我没说我们现在有,只是说将来或许会有而已。”沐豫章即便是吸引人注意的手段都异于常人。好一阵子……这个词有够模糊,用的可真是狡猾。
他成功了,短短一句话,就让姚半夏将刚才构思的冷战计划土崩瓦解,即使曾经是二十一世纪的新新人类,她也HOLD不住啊。
“将来也不会有!”姚半夏抓狂挠头,冲着那个说奇怪话,败坏她名声的家伙大吼。
“夫人,我知道你心性未定,还想玩几年,可是传宗接代之事也该打算。”沐豫章说的恳切,周围的看热闹的目光很快变的复杂,可是看向沐豫章的多是同情,看她的则大多带着责备,甚至还有人窃窃私语,说她是个悍妇。
姚半夏真的好想哭,可是却只有欲哭无泪的份儿。她就是反应的太慢了,早点发觉他的意图,装可怜卖萌什么的她也成啊。
惹不起,她还躲得起好吧。“走啦!”未免再当人前的笑柄,她拉着沐豫章,拨开有些密集的人群往外走。
围观八卦的人群,似乎对这对小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的可爱表现很满意,有几个甚至还拍手称道,目送他们离开。姚半夏拉着人,仍旧能感受到背后刺来的目光,只好低着头火箭炮似的往前冲,直到走出很远,闪进一条小巷里,这才松开已经沾满汗水的手,有点虚脱的靠墙坐在地上。
“呼呼……”大口呼吸了几下,她双眼一抬,质问中带着愤怒的眼光如羽箭,不停朝着扶墙喘息的沐豫章刺过去。
“夏夏,你高兴也不能随随便便把我扔下,万一有人来偷袭怎么办。”沐豫章无辜的说。
“你身边有那么高大粗壮的几根人柱,还怕什么!我不过想一个人逛逛街而已,你却……”她简直无法重新说出他刚才的劣行。
“我只是想多几个人看见我们夫妻恩爱而已。”沐豫章掏出手绢轻轻拭汗,想为姚半夏擦汗时,她却不领情的躲开了。“我携妻回帝都的事情已经传开了,与其让那些细作探头探脑的在我们房前屋后窥探,倒不如大庭广众让他们看个够。”
“原来刚才是演戏啊。”姚半夏忽然觉得自己有点谅解他了,“我知道你当王爷辛苦,压力大,不过以后可不可以不要说那些奇怪的话……还有,提前跟我打一声招呼总可以吧,我虽然不是脆弱的玻璃心,但是也是肉长的啊。”
“那么作为补偿,我给夏夏买漂亮的衣饰,好吃的美食如何?”
“美食!”姚半夏忘记了刚才的不快,眼睛闪着亮光。
“我前几天传书,给你定做了衣服首饰,今天应该已经到了,你去选选看。”沐豫章扶她起来,“越接近帝都,看着我们的眼睛就会越多,以后言行举止必定要更加小心。”
“我知道你不想我穿的太随便,丢了你的脸,”姚半夏耸耸肩膀嘟囔道。“人的确得靠衣装,可是穿衣服的人也很重要的!短时间装装淑女还行,一年时间这么长,难保我不会露馅。”
她自由惯了,要在短时间内改变挺难的,不过嘛……首先得表现出配合,摆正态度才是对老板应该有的礼仪。
“虽然你可以说自己出身草莽,不拘小节,可是在帝都之中,天子脚下,有些礼仪还是得学习的。”
“得得得!我全力配合总行了吧!”姚半夏知道,挣扎也是无用滴,服从才是王道。
“放心,在船上已经安排好了教你的老师,这几日你不会无聊。”说完,他就握住姚半夏的手。这次换他牵着她。
“呵呵,那我是不是该说声谢谢,你好体贴!”姚半夏连挣扎都懒得。还以为他是体贴她晕车,才故意转走水路,如今看来这么点小心思完全就是虚无缥缈,他不过是想在回去之前培养出一个能被人接受的妻子而已。
其实望着他的背影,不听他说的那些话,偶尔会觉得他或许是个不错的人,可惜……假的就是假的,或许这样更好,如果不是他时不时的来一记迎头重击,搞不好她真的会陷下去。
贵族就是贵族,消费的水平也不一样,眼睛都不眨就直接带着她来到附近最大最豪华的绸缎庄。看着头顶金漆的大牌子,上书《撷霞坊》三个大字,姚半夏吞了吞口水,中气有些不足。有名的绸缎经营连锁店,专门服务有钱人,普通的东西只要进了他们的库房,准保得身价翻三番以上。可是那坐堂的都是精挑细选的帅哥美女,轻声细语,服务周到,刚进门就先奉茶焚香。就冲这服务,便引得一众吃饱了没事干,钱多到烧手的有钱人被宰的心甘情愿——
可惜药师谷虽然有钱,终究地处偏僻,山下的小镇也没什么有钱人,这种店铺自然不会开在她的视线当中。好不容易出去了,见了世面,她又从千金变了乞丐,最多只能去他家隔壁的隔壁的隔壁的角落,那间平价超值,连名字都普通到过目就忘的小店。
“你还真舍得投资啊。”姚半夏瞻前顾后的跟在沐豫章的身后。“这里随便一两匹布都够我家大黄吃肉吃到死。”
“你能把肉穿在身上吗?还是你想剥了大黄的那张狗皮?”沐豫章笑笑。
“哇,我心情刚刚才好点,你能不能不要说这么限制级的东西啊?”姚半夏庆幸大黄没在这儿,否则那贼精的家伙铁定扑上去,狠狠的啃意图剥它狗皮的人,而她这个保镖只能认命的伸腿去代咬。
两人抬杠之间,有人插了句嘴,“闹够了没!子渊,你何时开始变得这么三八。”
姚半夏还奇怪声音怎么这么熟悉,转过身一看却差点吓得飞窜到旁边柜台后面躲起来。来人一席棕色的深衣,滚着金色的细边,手握一个小小的玉算盘,虽然衣服换了,还少了眼角眉梢的魅惑之色,乍一看样貌她就能认出来。
见面都还没发现他是这么难招惹的主儿,为了几件瓷器,居然追了上来。现在怎么办?道歉?还是坦白从宽,供出旁边这个人是主犯,她不过是从犯。
姚半夏脑子里有一群小人在打架,乱哄哄的却谁也占不了上风。“卿……”
那边心虚犹豫的当儿,沐豫章却露出笑意跟苦主,寒暄道。“骧,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