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安曈停下脚步,站在我面前。睫毛上的泪水被昏黄的路灯照出隐约湿亮湿亮的柔光,就像灼眼的星星在闪烁。用手微微地抬起我的下颔,轻柔地为我抹去残泪。
半开的双眸,带着忧伤。嘴里不假思索地说:“顾安曈,他是爱我的吗?”不带任何感情的反问让人不知道我到底在想些什么。
“问自己,心是不会骗人。”握起我的手放到他胸口。
在他胸口处,我感觉不到他的怦然心动。他温暖的身体让我冰冷的双手得到一丝温度。
“如果你不来,或许我会心软。”抬眸,静静地凝视着他。眼神中看不出是喜是怒。
星眸微掩,带着半点诅丧半点歉意说:“我看到你在挣扎,想都没想就跑过去了。对不起,我没想过你的心情。”
我微抿双唇,努力让别人看出些许笑意。“是我要谢谢你,没让这心得逞。”
听到我的话,他的双眼变得明亮起来,笑容堪比月亮柔和的光芒。
秋夜秋风飒爽,拂走心里沉闷情绪。顾安曈,今晚,谢谢你的陪伴和安慰。
几天后,一直在心里默念,像伊斯兰教徒每天都要做礼拜般重复默念着:心是不会骗人的,心是不会骗人的,是不会骗人的,不会骗人的,会骗人的……,骗人的。却居然在念到最后时变成了骗人的了。呵。真是可笑。
在那样的一个漆黑的深夜里,我用被子捂住嘴巴,轻声啜泣,泪水因往事而簌簌落下。
心,明明还在意。明明很喜欢。但却因为妈妈的往事,而畏惧,而退缩,而不敢爱了。
爸爸,一个在心里隐藏多年的词语,陌生到几乎让我不曾认识的称谓。自从出世到现在,我从未见过他。不知道他姓甚名谁,不知道他是否长得英俊或不引人注目,不知道他是否高大或娇小。他的一切,空如白纸般洁净。
妈妈和所有的怨妇一样,涉及到爸爸的事,她绝口不提。相片、纪恋册、日记,都缺少爸爸身影。我从不问妈妈,有关爸爸的事。因为我心里明白,那是妈妈不可碰触的伤口,也是我成长的缺角。
妈妈非常深爱爸爸,所以才不会提起。我也深爱奶奶,所以不在别人面前提起。妈妈的心情与我的是一样的吗?
以前和奶奶出去玩,都是瞒着妈妈。奶奶……,我非常想念她。想起奶奶因为高兴而亲了我脸颊。想起奶奶偷偷带我去坐旋转木马,去高级餐厅喝咖啡吃牛排,去摩登百货买奢侈品,想到一切有关奶奶的事时,泪水就像山泉般喷涌而出。
被子湿透了,带着潮湿的气息。奶奶死的那天,没有人知道她去世了,没有人为她举办葬礼,世界也没有因为奶奶的死而停止,依然日出于东而落于西。我没有钱为奶奶买墓碑,只能在墓园里面的一棵小树上勉强地刻上奶奶的名字。奶奶二字,被我强*埋下。其实,如果那天猪头不提,自己也会经常在深夜里泪如雨下,只是他人的点笔,让回忆来得更猛烈些,头痛更是难止。
自从那天晚上,梁彦男就很少出现在我面前。但他比起以前,更爱玩起小动作来了。比如,在早上时,会在我桌子上放上一支巧克力味的维他奶,在中午时,会托Baby拿粉暖鱼侣粥给我,有时会假装不经意在我教室门口走过。
在这天中午,我与顾安曈坐在教室里等待着顾安瑾的快餐。
我低下头,看着划了问号的函数。这是一道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的题目,我专心研究着。突然一只大手“啪”地打向我头,不受重荷的脑袋,重重地贴在书上。
“书呆子,脑袋掉了。”如此嚣张的话语除了顾安曈不会有第二个了,也是除了他这么粗暴的对我之外,别无他人了。
我低着头,学着贞子将长长的刘海捋到遮住眼睛,五指弯成像野兽的爪子,用惊悚灵异的口气,说:“头掉了,帮我捡回来。”
他见状,拿起我桌上的红笔动作麻利地画出七孔流血的血迹,再用黑笔画出深深的眼线,对着我张牙舞爪,呲牙咧嘴,面目狰狞。“小贞子,我七孔流血不止,看不清你头在哪。”
我从头发缝隙中,看准他头,猛地大力一拍。“神经。今天不是万圣节。”
他揉着脑袋,嘟起嘴,不爽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蛮横。”
“知道就好,以后少得罪我。”顾安曈就是这样经常被我欺负。对着他,我想怎样就怎样,他也经常说我情绪多变。
继续研究数学,可是绞尽脑汁也得不出结果。天啊,求求你,不要再跟我说数学了,对于数学,我承认,是个白痴。
“是不是不会?”顾安曈戳戳我脑袋,带些讽刺之味地说道。
“难不成你会啊。”不是反问不是疑问而是肯定加鄙视。如果他会,我给他擦鞋。
“难不成你不会。”十分可恶的他模仿我口气,说得如此欠扁。
“谁说不会。正在思考当中,总会有算出来的一天。”
我话音刚落,他立马接上:“只怕那一天我们都已经挂了。”
顾安曈,有必要这样损我吗?或许明天我就能算出来了,是因为你在我面前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才让我无法集中思考而已。
“臭小子,找屎去厕所。”我拨开刘海,凶狠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他,眼瞳里的火焰正噼里啪啦烧着。
他无视火冒三丈、怒目圆睁的我,突然抱着肚子,看着我大笑不止。
“你干嘛啊?撞邪了吗?”我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眼珠子尴尬地转了几圈。
他拿起镜子,给我照照,笑意更加放肆了。我接过镜子,定眼一看,被镜子中的自己吓到了。刚才被顾安曈拍我头,脸颊贴在书上时,竟印上了几个密密麻麻的函数数列。
我望望顾安曈,又看向镜子中的我,无所适从。此时的顾安曈笑得更尖锐更嚣张更加难以控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