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眼的光线把我从睡梦中唤醒,一时间眼睛根本睁不开。
“谁?”
这声音像……“夏目?”
我睁开眼,向声音的方向看去。果然,夏目坐着轮椅,正在道场的门口。
“万俟?”看到我,他也显得非常惊讶。
我向他走去,“你怎么在这儿?”
“这正是我要问你的呢。”表情还是酷酷的,一段时间没见,他的脸色好多了。
“来道场,当然是学习柔道。”说着,我还比了一个今天现学的柔道动作。
“你那是什么表情?”我一边抗议一边向他走了过去,看到他腿上的石膏和日式衣服下隐约可见的绷带,我想到他的伤:“你的伤怎么样了?可以下床了吗?”肋骨断裂应该卧床休息吧?
“没事。”淡淡地说完,他竟然试图让轮椅推过门槛。
“喂,你干嘛?”明明扯到伤口很痛,他还故做镇静,我连忙拦住他,“伤成这样了还不安份?想要什么,告诉我,我帮你。”
以目前的状况,夏目的力气根本比不上我,于是他放弃了,调整着呼吸,酷酷地回答我,“想拿木剑锻炼。”
“就你这情况?你还是好好歇着吧。”
瞪我我也这么说,“你是骨头断了耶!不好好躺着,骨头长错位了怎么办?”
对视,对视,我们谁也不向谁妥协,就这么僵持着。
“你……为什么不怕我?”夏目似乎为此疑惑了好久了。
“我为什么要怕你?你只是希望别人怕你吧?而且……”
“而且?”
“而且,你有时候看上去……好像好寂寞哦。”我看着他,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
夏目听后,瞪了我一眼,然后把轮椅调转过来。
我关上道场的灯,坐在他的旁边,和他一起看着远处的夕阳。
“好漂亮~”我幽幽地说。
“血样的东西,怎么会漂亮?”夏目低沉地说,声音充满了磁性。
真煞风景。
“对了,夏目,你怎么会在这儿?你不是答应学姐他们你会回家休息吗?”
“是啊,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受伤的人要回家休息,这成了一个传统。”
“说得好像你家经常有人受伤似的……”
夏目扯着嘴角笑了笑,转过头看着我,“有时候你很笨,有时候却很敏感啊。”
喂喂,你这是在夸我吗?
“好啦,我当做你在夸我啦。喂,你还没回答我,你怎么会在这儿啊?不是应该在家休息,身边围着一大群人伺候吗?”
“是吗?”夏目收起脸上的笑,“万俟,什么是家呢?家是指和彼此关心爱护的人在一起,而不是这个空荡荡的大宅子。”
确实,房子的大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生活在一起的人。我喜欢阿姨姨夫的那幢小小的老房子,也喜欢有爸妈和小司的新公寓,可是……哪个更像我的家呢?
“喂,想什么呢?”
我摇摇头,“你笑起来很帅哦!不要总露出那么寂寞的表情啦。”我拍拍他的肩膀,夸张地笑着。
夏目转头看向我,没有表情,也没有说话。
现在——我非常非常想打退堂鼓!
“谢谢您的指教!”这么被虐后,还得向虐待你的教练行大礼,我的腿都不听使唤了!呜……
周六柔道,周日剑道。
虽然教我剑道的中田君人还不错,不过……怎么没人告诉我剑道服这么臭啊?!所以,剑道也是需要相当忍耐力的。
整理好道场,夏目再次出现了,虽然他总是酷着一张脸,不过他的到来还是让我很高兴,因为我发现逗他开口说话是件非常有意思的事,也因此,我们话题渐渐多了起来。
当我知道夏目是个孤儿时,我突然觉得自己幸福多了,虽然和爸妈的关系还是比较紧张,但不论如何,他们给了我“家”。
“万俟……”在沉默了一会儿后,夏目竟主动开口说话了,“我……”
“什么?”我疑惑地看向他,好奇他想说什么。
夏目看着我,犹豫了一下,“我……我,……我能叫你单吗?”
搞了半天……“当然可以呀,一狼。”
夕阳在夏目的脸上印出一道红晕,我微微地笑了。
现在气氛这么好,我可以请他帮忙吗?他或许有樱井中男先生的电话……可是,就算有电话,我该怎么说呢?“樱井先生,柔道剑道太辛苦了,我不想学了。”……太丢脸了,不行!脑海里同时浮现中原可能会出现的骄傲的笑脸,我立即猛摇头,决定坚持下去。
“在想什么呢?”
“啊,没,没有!”我连忙摇头否认。
夏目突然伸出手,但离我的脸还有几寸,“你看上去非常疲倦。”
瘫软地坐在他旁边,我靠在他的腿边,“是啊,怎么没人事先警告我,会这么辛苦。”
“你可以不用这么辛苦。”
“我要学会保护自己。”嗯……好累,眼皮好重。
“我会保护你。”
夏目的声音似乎变得好远,不过,我仍不忘我的决定,“不要,我不要再看到你为我受伤了,谁也不要……”终于,我向睡神投降了,让我休息一下,就一下下~
如果你没能来看我们的比赛,那真是太太……太可惜了!开赛十分钟便发生的真实流血事件,你们见过吗?
唉……
我们应该堪称史上最快被淘汰的队伍吧?是该怪王磊的口头禅“日本鬼子”,还是该怪我没有告诉他樱井健听得懂中文呢?——我不知道,总之,我们的队伍,从电玩中的共同对敌转移到了现实的自相残杀,多精彩啊!
欲哭无泪了,我和麻衣根本拉不住樱井健和鹰野,一边倒的状况是王磊被揍得很惨,我也很想帮他啦,可是,你们觉得我那刚学的三脚猫的柔道可以跟这两个轻松放倒十几个专业打手的人抗衡吗?还好保安及时赶到,不然我真怕王磊有个三长两短。
“王磊,你还好吧?”保安拉住了樱井健他们后,我连忙跑过去扶起王磊。
可王磊一时根本站不起来,好不容易坐起来,他一只手擦着鼻血,一只手捂着肚子,表情非常痛苦。
“……”王磊开口正想说什么,突然一阵猛咳,过后,他用手晃了晃门牙,牙齿合着一口血掉了出来。
天哪……我捂住嘴巴,惊恐地看着这一幕,血腥的味道刺激到我了……忍住了想吐的冲动。
我几乎全尽全身的力气才把王磊扶站起来,王磊喘着粗气,轻轻地我说:“看到没有,这就是你认识的小日本朋友!”
我看向麻衣他们,麻衣似乎也被这样的画面吓到了,而樱井健和鹰野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们。
“单,要不要叫救护车。”
我摇头阻止麻衣走过来,“没关系,我送他去医院就好。”然后看向王磊。
王磊摇摇头,“我要回家。”
“我送你。”将他的一只手搭上我的肩,我扶着王磊准备走出赛场。
“万俟单!”
樱井健的声音让我停住了脚步,但我却不敢回头。我在怕什么?
“万俟,你是送我,还是留下,由你决定。”王磊说。
一边是在日本的朋友,一边是中国同胞,我从没想过,在这样的现代社会的情况下,我仍得为此做个选择。
我放不下麻衣这位好友,也感谢樱井健和鹰野这次比赛对我的鼎立相助,不过,比起重伤的王磊……摇摇头,甩开脑海中樱井健的脸,现在的我没有选择。
“走吧。”没有回头,我扶着王磊,在樱井健的注视下,一步一步走了出去。
王磊的经济条件真的很糟。
与其说是“家”,不如说是一个“窝”,一幢危楼的阁楼上的一个小窝,能睡觉的一个地方罢了。
坚持到家后,王磊已经整个晕晕沉沉的了。帮他把伤口清理好后,我用身上仍有的一点钱买了些药和吃的,帮王磊做了基本的包扎后,一边为他收拾了一下屋子,一边给他煮了点粥。
最终我也没有叫醒他,等他醒来,自然会找吃的吧?
离开王磊那儿,我的心非常沉重,没想到王磊的境况这么糟,简单的几件衣服,家具明显都是从垃圾站捡回来的,没有暖气的屋子,家里唯一值钱的恐怕就是那台笔记本电脑了。桜,为什么从来都不说呢?
想着自己以前总有事没事地拉着他玩游戏,或许王磊为此都会整天吃不到东西吧?但,他为什么不回家呢?在父母的身边起码吃的饱、穿的暖,日本,难道就是这么好吗?王磊成天把“日本鬼子”挂在嘴边,我想应该是一种发泄吧。竟然这么讨厌日本人,为什么如此潦倒还要在这儿硬撑呢?
如果这次比赛可以顺利的话,获胜的奖金应该也可以帮王磊很多吧!不过,现在……已经没办法了。
边走边想,不知不觉也快到家了,把身上所有的钱都给王磊买东西了,结果便是自己走回家,不认识路,还得一路看着公车的路线走,我肯定绕了不少冤枉路。
不管怎样,总算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