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确实同旁人不同。
哪怕亲眼看见了八年的男友背叛了自己,搂上别的女人上了车,她还是没有失了姿态。
她没有哭,没有上前质问,更没有破口大骂。
在花了短短的时间消化之后,她唯一想做的是回家。
可等她出了餐厅才蓦地想到,她哪里有家,那是林飞扬的家,不是她的家。
一夕之间,她就成了一个无家可归的人。
夏夜里带着热浪的风吹拂着她的脸颊,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顿在餐厅门口的花坛旁好一会儿。
而后,抬脚朝着江边的小道走过去,那里有一方凉亭,旁边不少木质的座椅,三三两两的人坐着聊天欢笑。
她没找到空余座椅,便一直沿着江边走,江风撩动着她的长发。
严停默默的跟着她的旁边,一言不发。
走了好一会儿,辛星突然停住脚步,“严先生,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
她不想严停一直跟在他旁边,好似有意见证她的难受。
说不难受是假的,那难受只是没有那么浓烈,只是很淡,很淡的从她的心坎上拂过。
她把林飞扬当成了依靠,当成了家,当成了她空白人生里的唯一。
她失去了家了。
她什么都记不得,又能去往哪里?
远方是一片黑暗,黑压压的广阔的江面上,没有一盏为她点亮的导航灯。
严停的侧影在江面泛出的光影里几分柔和,他淡淡的,几乎没把刚才的情景当回事,他说,“说好的散步,不能不作数。”
又道,“辛星不是说要回家吗?我可以送你。”
他绝对是故意的,绝对是的!
他就是要用这种轻飘飘的语气在她的伤口上撒盐。
“不用你送。”
“好,那我走我的,你走你的,好吗?”
辛星扭过脖子不再看他,默默的朝前走。
果然,严停所说的我走我的,你走你的,就是跟她并排走在一起。
看到对面有小孩嬉闹的跑过来的时候,还下意识的把她揽在怀里,生怕她被撞着。
辛星挣脱他的怀抱,一字一句道,“严先生没听明白吗?我想一个人呆着,我现在很不想见到严先生。”
“这么不想?”
“嗯。”
就是这么不想让你见证我的狼狈。是,你都说对了,交往八年不结婚,外面肯定有了女人。
“好。”严停应了。
这次他乖乖的站在原地,远远的瞧着辛星头也不回的朝前走。
她走在拥挤的人群里,那背影瞧着格外的寂寞。
辛星不知道自己走了有多久,走到腿有点酸麻的时候,她才发现,她从江边一直走到了公园内部。
她坐在公园上方的小凉亭里,下方是一排长长的台阶,周围碧草环绕,杜鹃花鳞次栉比的争相开放。
空气里一股杜鹃花的味道。
坐在凉亭里,能远远的看到远处广袤的江面,粼粼水光闪烁如同夜间的精灵。
原来,她已经走了这么远。
她屈膝,一半的脚掌支着座椅上,脸埋进膝盖里,绢丝般的墨发流泻下来。
我好想回家。
可我回到哪里呢?
飞扬,我要回到哪里才好?
你不是说在忙吗?你不是说要带我去跟你的朋友们吃饭吗?
我跟你说过的,你若是向我求婚,我就会同意。
我不会被严停扰乱心意,我们两交往了八年,我一定会好好的把那些都记起来的。
她觉得嘴里有股酸涩味,吞也吞不下去,吐也吐不出来。
也不知道多了多久,有个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的覆盖。
那人带着慵懒的笑意,问她,“要不要回家?我们一起。”
洛洛还在家里等着我们呢。
辛星没动,她已猜到是严停。
又听得严停继续道,“好巧,我们又碰面了。”
好巧,好巧,好巧。
哪里有那么多巧合,他总是能在第一时间出现在她面前。
用了惯常的打招呼的方式,她很想反驳一句,很巧吗?不是你故意来找我的吗?
她迟缓的抬头,“你现在是不是很得意?”
严停稍稍的一愣,有些意外,他还以为她哭了,却没想到她还是这样冷。
那双眸子在这热夏里也如秋风拂过的火红的枫叶般,雕刻着丝丝清冷。
她倒是把他问住了,得意?
是有几分。
“……”严停不打算作答。
辛星放下双腿,站在他面前又道,“严先生,你是不是觉得我像个傻子一样连男朋友在外面有女人都不知道,还满心的以为八年的感情坚不可摧?”
“……”
她的声音和她的面庞都越发的冷,眸子里几乎有种咄咄逼人的光芒,“你早就知道飞扬有女人,可你从来没有明说,只是在我身旁一直试探,旁敲侧击,来看我的反应。严先生是不是觉得这样很有趣!”
“严先生,今天你执意要带我来这家餐厅吃饭,要给我说故事怕是假的。引我来看飞扬出轨才是真的吧。”
她一口说完,定定的望着严停。
严停的双眸如星辰大海,缓缓道,“是,你说的没错,是我故意要让你看见的。”
若不是亲眼看见,怕是他说再多言辞,辛星都不会相信。
她所有的认知里只有那八年的感情货真价实。
“你没必要绕这么多弯子。”她偏过头冷冷道。
“是走了不少弯路,现在也还来得及。跟我回家吧,洛洛在家等着我们。”
严停去牵她的手。
她猛地甩开,后退两步,拉开他们彼此之间的距离,仿佛不久之前他们平和安宁的坐在一块儿吃饭的情景都是假的。
“我没有家了。”
“星星,别任性,跟我回家。”严停有些无奈。
“我凭什么回你的家,你之前有过老婆,还有个初恋,还有个儿子,我跟你回家又算什么?!严停,你也不是没有女人,你还不知道有过多少女人,何必在我身上找新鲜感。很有趣吗?这样打扰我的生活,令我很厌恶!”
她终于把所有情绪全部都宣泄出来,如决堤的洪水,见着那些言语的洪 流将严停冲击的体无完肤,她的心里有隐隐的欢快。
那种一种夹杂着难受的欢快,矛盾的很。
她恨严停打扰她平静的生活,恨严停将她唯一的家也破坏了。
但也感谢他,终于叫她知道,原来,所谓的八年感情只是一个笑话。
严停的笑意渐渐的消失,被“厌恶”那两个字刺伤了,他也跟着退后两步,疏远的姿势,又道,“辛小姐,是我打扰了。是我不该告诉你你你男朋友出轨了,这样,你就可以继续活在自己的梦里。”
辛星定定的望着他,似乎觉得夏天的风也特别的凉,连着那颗跳动的心也跟着凉。
半晌,她终于道,“严先生,我活在梦里还是现实里,跟你有什么关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