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小姐。”方医生又唤了她两声,见她没动静,似是不想说话,便转身将林飞扬叫了进来。
林飞扬进门,脚步一刹,微微的后退,他双眸像是被裹满了锋利的冰晶,疼痛难忍。
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辛星像什么呢?
像一个死人。
像一个死不瞑目的尸体。
方医生轻轻的摁了一下林飞扬的肩膀,“辛小姐的神经受到了极大的刺激,现在最需要的是安神休息。”
林飞扬弯腰将辛星从冰凉的地上捞起,抱在怀里。辛星听话的蜷缩着,一直胳膊无力垂在身侧。
林飞扬把辛星带回了家,放在了床上,替她盖上了被子。
他就这么坐在了地上趴在床上看着辛星。
辛星麻木的眨了眨眼,眼里头空洞的像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的夜晚。
林飞扬伸出手抚摸了一下她的头发,站起身,默默的关上了房间门。
走到书房,给方医生打了个电话,“方医生,星星她很不对劲。有什么能让她缓过来?”
“我开了一点药,抗抑郁的,或许会有些帮助。等会儿给你送过来。”
“好,方医生,你这次催眠成功吗?”林飞扬不放心的问。
实际上在方医生否决了给辛星植入记忆之后,他便问方医生能否像上次那样给辛星催醒那些最痛苦的记忆,关于严停的,关于她逝去的亲人的,如果能误导辛星所有悲剧都是严停造成的,便更好不过了。
他冒出这种想法的时候,兀自癫狂的笑了,可已经走到这一步,就没有不继续走下去的道理。
方医生说,“应该是成功的。”
得了答案,林飞扬如吃了一颗定心丸,他说,“谢谢。”
正要挂断,却听得方医生说,“林总,为何不选择再次让辛小姐忘记?”
既然都是催眠,既然都是对辛星大脑神经的摧残,为何不选择更光明的路线。
林飞扬深吸了一口气,“与其让她一次次忘记他,不如让她恨他。”
罢了,他阻止不了辛星爱他,就让她恨他吧。
辛星一直躺到了夜深,林飞扬蹑手蹑脚的进门,轻轻的唤她,“星星,起来吃饭了。”
“你总不能不吃不喝,身体熬坏了怎么办?”林飞扬坐在床头,伸手爱怜的抚摸着她消瘦的脸颊。
她是一个破碎的娃娃,被抽走了灵魂,只有一具空洞的尸体。
林飞扬侧身隔着脖子躺在她旁边,从背后抱住她,却没有抱到想象中的温度。
他的鼻子一酸,几乎要落下眼泪来,却强忍着,“星星,你回来我身边好不好?我们跟以前一样,我会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我会娶你,嗯?你之前说过的,如果我向你求婚,你就同意。”
辛星依旧沉默,眼底是静谧的蓝色海洋,漾着冰凉凉的海浪。
林飞扬眼眶一红,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他的眼角蹭着辛星的肩膀。
辛星,你说话啊,你别这样。
一直到了下半夜,寂静是被一阵手机铃声打破了。辛星已经合上了眼,不知是累了睡觉了,还是不想这冷漠又浮华的世界。
林飞扬起身从辛星的大衣口袋里摸出了手机,上头显示的人是“严停”。
他默默的由着手机铃声响了半晌,张口轻轻的问,“星星,要接吗?”
出于一种直觉,他知道辛星没有睡着。
果然,辛星缓慢的睁开了双眼,睫毛翕动,她太久眉没有说话了,开口第一句话,嗓子有些沙哑,“不接。”
“好。”
林飞扬摁了下去。
没一会儿,刚挂断,果然又响起来。林飞扬询问的眼光投向辛星。
辛星顿了一会儿,闭上了眼睛。
不言而喻。
林飞扬干脆直接摁了关机,把手机重新放进了辛星的口袋,人躺在了辛星的身边,他问,“星星,你……打算怎么办?”
她哪里知道怎么办?
茫然不知。
“飞扬,洛洛是我的孩子吗?”她问。
能记起来的片段太过碎片化,关于严洛的存在几乎没有半点印象。
“是,是他强暴你得来的孩子。”林飞扬说。
这说辞都跟薄夜的一样。
辛星心下冰凉,她把身体蜷缩成一个婴儿在母亲子 宫的状态,再次沉默。
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是回到严停身边?
还是报复严停的残忍。
林飞扬几乎一夜没睡守着辛星,直到第二天晨曦,天空的光线是惨淡的白。
辛星起身穿好大衣,拎起包包,刚准备走,林飞扬就紧张的从床上坐起来,“星星,你要往哪里去?”
“回家。”
“哪个是家?”
“严停的家。”
林飞扬一时惊诧,“你还想回到他身边,回到那个恶魔的身边。那个是你的家吗?”
她从林飞扬的眼中看到某种虔诚的挽留。
然而,她不能留下来。
她抿了一下干涩的嘴唇,走了两步,挨近林飞扬,弯腰抱住了坐在床上的林飞扬,“飞扬,谢谢你喜欢我。”
她说的这句话,比起感谢,更像是道别。
林飞扬抓紧了她的后背,“我又不需要你的谢谢。”
她的嘴角扯出了一抹笑,又郑重的说了句,“谢谢。”
而后,转身走了。
林飞扬仓皇的光着脚一直追到了门口,瞧着她头也不回的走了,在她背后道,“要是有困难,来找我。”
这次,他没有强留她。
他有预感,辛星还会来找他,因为辛星一定还会想要记得更多的事。
他靠在门沿上,等辛星上了电梯,这才想起了什么匆忙的追了上去。
怕来不及,慌慌张张的从楼梯口跑了下去,跑了六楼,气喘吁吁的成功在拦在了辛星面前。
电梯门叮一声响了。
林飞扬把手中的一小袋药递给辛星,“医生说的,你情绪不稳定,这些要按时吃,里头还有些维生素,对你身体好的。”
她走出电梯,木讷的接过袋子,眼眶有些湿 润,“飞扬,你别对我这么好。算来,这两年,是你一直照顾我,我却没能回报你什么。”
“我不要你的回报。”
“谢谢。”
她走了,背影像一张没有色彩的黑白照片。
就在她坐上出租车的时候,透过玻璃,看着林飞扬还穿着一双单薄的拖鞋站在原地看着她。
这个人对她这么好。
她却无以为报。
她把手抄进了口袋,摸到了手机,重新打开来,果然,里头有严停打过来的无数个电话和短信。
言语间均是焦急。
她努力的扯出嘴角笑。
你看这个人,他表现的这么爱我,可他以前怎么忍心伤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