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灵歌胆怯的缩了缩脖子。
女人却好似没注意到洛灵歌的表情，眼泪婆娑，“都怪姑姑不好，姑姑没有照顾好你们。姑姑看到新闻之后才知道你们发生了这种事，你姐姐呢，她现在好不好？”
“女士。”黎叔拂开女人的手，“孩子根本不认识你，你快放开。”
女人大惊，忙不迭的解释，“灵歌你忘记了，我是姑姑洛燕，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我一直叫你小灵儿，小灵儿的。”
六岁的洛灵歌模模糊糊的似乎记起来一点儿，又似乎什么都不记得。
洛燕急忙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翻出照片，激动道，“你看，这是你，这是你姐姐，这是你妈妈，还有你爸爸。”
那是一张老照片，多少年前的，像素模糊，看起来很是陈旧，陈旧的如同蒙了灰的亲情。
不知要拂去多少，才能看出本来的模样。
黎叔朝着这个女人打探了几番，终是没有理睬，将车开进了别墅。
洛燕赶紧朝前追赶上去，“灵歌，我真的是姑姑啊。灵歌，灵歌，你要记得姑姑啊。”
铁闸门砰的一下关上了。
保安眼里的鄙夷更甚，“哼，还装亲戚，那小女孩就来了几天，指不定哪天就被送走了。这年头，什么人都有。”
洛燕收回了昂起了的脖子，跺了跺脚，几分气恼，又不甘心的多望了两眼。
……
严停终于不再削苹果了，只是这半个月来医院的次数变得频繁。
有时候，他只是坐着静静的看一会儿手机；有时候，会带着电脑顺带工作；有时候，会泡上一杯咖啡，翻看最新一期的财经杂志。
洛恩星沉默的盯着窗外那一棵枯死的梧桐，看落叶纷飞，看树干腐朽。冬天了，室内即使打着暖气，也依旧冷的厉害。
她的手脚冰凉，身上也凉凉的，像一具会呼吸的尸体。
严停的手指轻轻的翻过一页书，沙沙一声，很快又归于寂静，他的眸子不动声色的滑过她的脸颊。
终于忍不住唤了一声，“洛恩星。”
“嗯。”
“洛恩星。”
“嗯。”
只是叫了两声名字，不知接下去该说什么。
他沉吟片刻，下了某种决定似的，重新开口，“洛恩星，韩世臣跟林若溪今天要出国了，他们过不久会在国外举行婚礼。”
试探性的说了隐瞒许久的消息，想看看她什么反应，她到底对韩世臣还有几分在乎。
其实，三天前韩世臣跟林若溪已经出发了。走时，韩世臣还想来看洛恩星，却被严停狠狠的拦在门外。
“……”洛恩星的眸子转了转，那异样的色彩一闪而过，很快沉入平静。
严停却准确的抓住了，他丢下杂志，竖起眉毛，恼怒的讽刺，“洛恩星，你……”你到底还是在为韩世臣心痛。
“严先生，要带我过去看看吗？”她平静的接道。
“想给韩世臣送别？”
没有那个机会了，他也绝不会给她那样的机会。
她摇摇头，“严先生想让我去，我就过去。”想要那般刺激我痛苦，我就痛苦。
“那就别过去。”
“好。”
得到这般回答，这般顺从，他却仍旧不甘心，佯装出惯常的讽刺，“洛恩星，没看到韩世臣最后一眼，你是不是很难过？”
她轻轻的眨了眨眼，想着怎样的回答才能让严停更加满意，思考两秒，她点了点头。
严停蓦地坐不住了，一下子站起来，愤怒的盯着她。
她越加疑惑。
严停狠狠的咬住后槽牙，扭过脖子不看她。
她看着严停脖子上鼓起的青筋，温然的开口，“严先生，到底怎样才是好的。”
严停扭回脖子，咬牙切齿，“怎么样都是不好的，洛恩星，全都是不好的。”
风扬过，那棵梧桐树终于掉落了最后一片叶子，枯寂哀哀。
她垂下眼睑，轻喃一声，“嗯。”
死了，才是最好的。
“洛恩星，”严停放慢了语调，突然的后悔刚才的那番话，可下半句该说什么，就卡在喉咙里，半天都说不出来。
说出去的话，就像落下去的刀，刀已触肉，收不回来的疼。
他只好拔腿出门去了吸烟区抽烟，一根接着一根，黎叔打来电话，“少爷，这些天有个女人一直在门口找灵歌，自称是灵歌的姑姑，我查到那个女人确实是，但是……”
严停很快的打断，“洛灵歌的事别来烦我，你看着办。”
谁要管洛恩星的妹妹。
她与我无关，她的妹妹也与我无关，她是我的仇人，仇人，仇人，仇人，仇人……
这两个字反反复复咀嚼了很多遍，最后只嚼出了一种压抑的疼。
严家别墅的大铁门周围，洛灵歌转动着圆溜溜的大眼睛。
洛燕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根棒棒糖，“小灵儿，过来，姑姑买给你吃的。来，小灵儿，吃吧。”
“不，我不要。姐姐说，不能随便要别人的东西。”洛灵歌犹疑的走到大铁门前。
“我不是别人，我是姑姑。这孩子，这么多年了，竟是把自己的亲姑姑都给忘了。”洛燕摸着眼泪叹息了一声。
黎叔从别墅里出来，瞧见这一幕，说不出的怪异，“洛女士，请你以后别再过来了。”
“我来看自己的侄女，这有什么不可以？她在这儿受你们的欺负，我还不能管了。”洛燕抹了一把鼻涕。
洛灵歌警惕的躲在黎叔背后，微微的缩着。
“小灵儿，你要是不相信，你去问问恩星吧，我这个姑姑做的不称职，你们都不认我。哎，我不再过来了。”洛燕沉重的叹了一口气，转身，佝偻着背走了。
……
严停说晚上要加班，闲事都不要打扰他。夜幕降临，A市笼罩在浓浓的黑暗中，严停背靠在椅子上，想了想又给黎叔打了一个电话，“你去带着洛灵歌看看洛恩星。”
有个人陪她说说话也是好的。
“少爷，洛灵歌已经睡下了。”
“那就把她抱去医院。”他一声命下，随即重重的挂断电话。
宽敞的VIP病房里，洛灵歌揉着惺忪的睡眼，趴在洛恩星的床头，“姐姐。”
洛恩星那只完好的手轻轻的抚摸着洛灵歌的头发，又掀开被子，让出半边床，“灵歌，睡过来些。”
“姐姐，我们是不是有个姑姑啊。这几天，姑姑来找我了。”洛灵歌往被窝里头窜了窜。
“嗯？”姑姑，很久远的影像了，她努力在记忆里搜索了半晌，“是，我们有个姑姑。”
一个十几年都没有联系的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