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个,身材较为魁梧的年轻人,冷哼一声,说道:“骄纵自大,这就是秦人!”
老者抬起头,看了那年轻人一眼,说道:“不是骄纵,而是骄傲,秦人,已经骄傲到了极点,也对那位先生,自信到了极点!”
另一个颇为瘦削的年轻人,端起酒杯,却并没有喝,而是看着酒杯之中,细细的波纹,不知为何,竟然是幽幽一叹。
“南公,季布总觉得,此行又会是一场空……”
那老者,正是楚南公,而那两个年轻人,自然就是英布和季布!
楚南公放下筷子,将目光投向了英布,淡淡的说道:“英布,你是见过那位先生的,难不成,你对他还不够了解吗?”
英布一怔,想起那位先生的种种,心中的怒火,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只留下了一丝,淡淡的悲哀和恐惧。
刘国、赵国、燕国,都留下了那位先生的足迹,从他走出儒家的那一刻,就已经成为了天下风云的中心。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那位先生会死在各方势力的绞杀之下,但结局,都是大大出乎了他们的预料。
那位先生,太可怕了……
而这一次,所有反秦势力,都汇聚在咸阳,看起来声势不凡,可是输是赢,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
“是英布冲昏了头脑,还请南公,恕罪……”英布低着头说道。
南公不以为忤,反倒是和煦的笑了笑,“老夫曾说,楚虽三户,亡秦必楚,那是因为,看到了星空之中,有一丝茫茫的天机,而今,那一丝天机,却随着那位先生的出现,消失得无影无踪,所以,老夫才会一直跟随那位先生的脚步,就是想看一看,那位先生,到底是何等存在,竟能改变宿命!”
英布骤然抬起头来,不可置信的看着楚南公,这番话,他还是第一次听到。
一旁的季布,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来,可是端着酒杯的手,却在微微颤抖,显然,他的内心并不平静。
“您是说……”
英布一句话没说完,一道清朗的声音响起,将之打断。
“他是说,此战,大秦必胜!”
一个俊美的青年,迈着步走了上来。
本来还嘈杂的酒楼里,在这白衣青年出现的瞬间,变的寂静无声。
随着一阵桌椅的响动,整个酒楼里的食客,都慌忙间跪倒在地。
“见过国师大人!”
来人,正是刘谦之!
吴掌柜哆哆嗦嗦的搬上来一把椅子,脸上满是兴奋之色,国师大人亲临他的酒楼,对于他来说,这是无上的荣耀!
英布和季布一下子站起身来,而刘谦之,则是毫不客气的,坐在了楚南公的对面。
楚南公似乎并未感到惊讶,呵呵一笑,亲自为刘谦之,倒上了一杯酒水。
“先生,久违了……”
酒楼之中,一片寂静无声。
无论是那些食客,还是吴掌柜,都识趣的走了出去,不敢打扰这两位大人物的交谈。
墨鸦温上清酒,季布斟满香茗,而英布,则是垂首站在楚南公的身边,随时听候吩咐。
会在咸阳见到楚南公,刘谦之并没有感觉到意外,相反,若是在这个当口,楚南公没有来到咸阳,那才是真正,错过了许多重要的事情。
“邯郸一别,南公未观最终之战,倒让刘某,感觉颇为可惜……”刘谦之淡淡的说道。
“既已知结局,老朽看与不看,并无分别!”楚南公苍老的面容之上,显出了几分疲惫之色来。
刘谦之微微一笑,颇为玩味的说道:“那么,南公为何还要亲至咸阳?”
楚南公沉默了片刻,轻轻咳嗽了几声,才说道:“老夫自认,有探寻天机的本事,可却没有看穿人心的能耐,所以,老朽想离近些,努力看一看!”
“你看到了什么?”
楚南公看着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
来往之间,百姓的脸上,都充满了对于生活的希望。
扛着锄头的农夫,不住得和朋友炫耀,自家地里的墒情,说来年,一定是一个大丰收。
兜售货物的小贩,在接过客人的大钱时,开玩笑般的说,一定攒钱再娶一房媳妇。
几个巡城的武侯,大声呵斥街边的醉鬼,不许呕吐在街上,随后却搀扶醉鬼,到凉亭里醒酒。
就连捧着破碗的乞丐,都努力的举起双手,想多讨几枚铜钱花花。
看着这一幕一幕,楚南公禁不住感叹。
“老朽看到了……看到了秦人无惧!”
说完话,楚南公禁不住,又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从那酒楼掌柜的口中,楚南公得知,几乎所有人都清楚,这些异国强者,来到咸阳,到底是打算做什么。
可是看样子,那些人在咸阳百姓的眼中,远远比不得几枚铜钱重要。
为何?
那是因为,有眼前的这位先生存在!
“没错,秦人无惧,因无惧,而骄傲,因骄傲,而天下无敌!”刘谦之斩钉截铁的说道。
楚南公一怔,突然哈哈大笑,在身前的桌案上,轻轻拍了几下,说道:“好一个天下无敌!”
楚南公笑了好一会儿,这笑声之中,不知包含了多少苦涩。
身旁的英布和季布,均是痛苦的闭上了双眼。
战未启,结果,已经很明朗了……
看着三人的模样,刘谦之慢慢端起酒杯,小抿一口,说道:“今晚,刘某会在府中大宴宾客,来此见南公,也是想要借南公之口,将这个消息,传达给那些,隐藏在黑暗之中的人,届时,刘某必扫榻相迎!”
说完,刘谦之站起身来,头也不回的,走出了酒楼。
楚南公并未起身相送,而是一直,盯着刘谦之所剩下的,那大半杯酒。
见刘谦之离去,季布和英布,才默然的坐下。
良久,英布开口道:“南公,我们不能做这个传话的人,一旦战败,楚国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季布也点了点头,表示对英布的赞同。
可楚南公却摇了摇头,终于将落在酒杯上的目光,收了回来,低头看着,一直放在自己身旁,没有拿出来的铜盒。
“我们不来当这个传话筒,自然也会有人来当,而且,对于楚国来说,这未必,就不是一个活下去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