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大部队都已经出发了,在队伍的末尾,却还有一匹马儿孤零零得停在原地,马儿上的人身形笔直,满脸期盼得望着远方。
正是齐仁小将军。
他早已和朱菱约好,今日在宫门口集合,一齐去春猎的。可不知怎的,他天还没亮就在这等她了,可朱菱却始终迟迟没有出现。眼看大部队都走了,他一人在这等也不好等太久,否则若是镇北王爷有急事寻自己,自己却擅离职守不在身边,那可该如何是好。
可让他就这么走,他又有些不甘心。眼看头顶的太阳越来越烈,他心底更是焦急万分,再也按捺不住了,干脆一夹腿肚,径直朝着朱菱的家而去。
此时京城大街上已经有不少民众你来我往,齐仁只好放缓速度,以保障民众安全。等他好不容易到了朱菱的家,敲开门后径直开门见山,向小厮询问朱菱去向,那看门的小厮见到齐仁正是惊讶不已,连声道自家小姐天还未亮便出门,参加春猎去了。
齐仁愣怔,若是朱菱早已出门,可自己却没有看到她,难道她是出了什么事了不成?
可眼下已是快到巳时了,齐仁已经耽误了太久,他心下烦躁懊恼,后悔自己为何不一大早来接她,才让自己和她走散了。可后悔也没用,齐仁无奈,只好转身又上了马,快马加鞭得朝着春猎大部队追赶跑去。
昌永山位于你京郊隔壁的昌永县。昌永县四面环高山,且这几栋高山一栋比一栋陡峭,最适合狩猎不过。只是也因为昌永县四面环山,位处盆地,因此这县城在没通官道之前,十分贫瘠。直到后来四面八方都通了官道,这才逐渐繁华起来。
靠山吃山,也因四面环山,县内的百姓们各个都是狩猎能手,每日都能猎到各种罕见的动物。京城内的许多达官贵人便经常会来昌永县内购买稀少的动物,养在家中把玩。比如安为庵便在昌永县买过一只银狐,至今还养在后宅的偏院里。总之一来二去,昌永县内的住户们便都发了大财。
等到了皇上春猎的时候,昌永县附近的山头便全都封闭了,不让寻常百姓再进山狩猎。
先皇还在的时候,便斥重金在昌永山的半山腰修建了春猎行宫,造价不菲。只是这行宫虽然造价不菲,可却十分小,只因昌永山地势陡峭,能造个小行宫都已是非常劳民伤财,还花了建行司许多的智慧。因此这行宫只能让皇亲贵胄居住,剩下的大臣们便只有自己带营帐,住营帐里去。
一行人浩浩荡荡得从京城开始出发,一直到了天黑也未到昌永县。便在半途的子西县驿站先过夜一晚,第二日再继续赶路。
圣上亲临,当地官员自是全然做好了准备,给圣上一行人接风洗尘。当日晚膳美酒佳肴自不必说,饭后还有很多美人跳舞助兴,直哄得圣上龙颜大悦。
圣上龙颜大悦了,剩下的大臣官员们自然也大悦,于是众人全都笑眯眯的,一副合家欢的味道。
陆卿卿心中记挂着事,用了晚膳后便让叶慎独自应酬,自己则让阿姝搀扶着回了房。阿姝更是欢喜得连眼睛都笑弯成了两条缝,小心翼翼搀扶陆卿卿回房休息后,便去寻了随行的太医。
自然,她只说太子妃身子不适,并未说其他的,太医一听,自是匆匆提着药箱赶来,行礼之后便开始为太子妃细细把脉!
这老太医捏着山羊胡凝神把脉许久,终是双眼泛光,一下子就朝着陆卿卿跪下叩首,激动道:“回禀太子妃娘娘,您这是喜脉啊!”
陆卿卿终于笑了出来,连忙让太医快快请起。
只是这太医却又拧起了眉,有些犹豫道:“只是这脉象时缓时急,略显漂浮……娘娘,您还得多卧床休养才是。娘娘腹中的小皇孙约莫两月有余,前三月前胎像不稳,若受了刺激便易有滑胎之像。微臣以为,为了娘娘腹中的账号小皇孙着想,娘娘您还是莫要长途奔波,更不适宜参加春猎啊。”
阿姝一听,一颗心也忍不住提了起来,忙道:“姑娘,太医说得在理。不偌我们就此回头,回太子府卧床歇着罢!”
陆卿卿的手忍不住抚上了自己的腹部,一想起这里头竟然有一颗小生命在凝结发芽,她便觉得神奇又伟大。她轻笑道:“此事容我想想。”
老太医关切道:“事关皇嗣,可不得不小心。老臣现就去开付安胎药,给娘娘喝下。”
陆卿卿点点头,嘱咐此事不可对外人道,又让阿姝赏了这老太医几副金粿子,这才让他退下了。
等老太医走后,阿姝高兴得眉飞色舞,连北都摸不着了。陆卿卿便笑眯眯得看着她,只字不言。
一直到阿姝的高兴劲儿过去了,她突然便眉眼严肃得看着陆卿卿,正色道:“等殿下回来了,奴婢便去和太子说,让太子派人送您回京城。”
陆卿卿亦在考虑这件事,虽说她一心想要去野外散散心,可比起自己腹中的胎儿来,一切便显得没那么重要了。于是点点头,应了声好。
阿姝见她答应了,十分欢喜。便去让下人送来热水和浴巾,帮着陆卿卿洗漱干净,只等明日一早,便返回京城去。
只是洗漱完毕后,陆卿卿又觉得有些反胃作呕,她最近时不时便如此,先前还当是自己肠胃不适,原来是有喜了。恰逢太医也送来了保胎药,阿姝服侍陆卿卿喝下,连忙又送了一颗蜜饯到陆卿卿嘴里。
末了,阿姝便搀扶着陆卿卿下楼去,在驿站附近透透气。
这驿站虽说规模不大,可已经接近永昌县,夜色之下,也能隐约看到远处有高山巍峨起伏。阿姝搀扶着陆卿卿在附近走了走,让陆卿卿身心放松不已。夜晚的空气中还夹着浓浓的青草香,这是她许久未曾闻到的芬芳,让她觉得心旷神怡。
只是等他们回到驿站后,陆卿卿却又觉得有些饿了。晚宴在驿站会馆二楼,所有人都在那边忙碌,陆卿卿觉得饿了,恰好一楼后院有个小厨房,阿姝便让陆卿卿在原地稍等,自己则一溜烟得朝着小厨房去了,好替陆卿卿拿点吃的。
阿姝走后,整个前院便只有陆卿卿一人。不远处是停靠马车和马匹的马厩间,说来也巧,陆卿卿低头可看到裙子上沾染了一抹菟丝花,便蹲下身去扫了扫裙摆,可就在此时,却见有道鬼鬼祟祟的身影从角落蹿了出来,朝着马厩间而去。
陆卿卿身形一顿,连忙将自己的身体隐藏在一旁草堆里,一边凝神看着那道踪影。
那人应该是个个子不高的矮子,身形在夜色里十分矫捷。今夜夜色格外明亮,再配着马厩和游廊下的烛光,虽然看不清这人的脸,可陆卿卿隐约能将他的举动看清。
只见他蹑手蹑脚缩着脖子走到一匹雪白色的马匹前,先是左右看了好几眼,这才从怀中掏出了一包药,混在一把草梗里,便喂着马儿吃下。
直到将这把草全都吃光了,他这才快速得又猫着身子离开退场了。
一直等到这人走后很久,陆卿卿脸色凝重无比,这才缓缓直起身,一眼不眨得看着前方的马厩。
那人下药的马匹,陆卿卿自然认得,因为那正是叶慎的爱马‘追风’。追风通体雪白,别提有多俊俏。
又过须臾,阿姝手中提着一个食盒回来了,却见陆卿卿面色无比难看得盯着远处马厩看,不由也紧张起来,问道:“姑娘,这是怎么了?”
陆卿卿看着阿姝担忧的面容,正待说话,可话到嘴边,却又笑了起来:“无妨,我只是在想,我腹中的孩儿应叫什么名字才好。”
阿姝直听得大笑,捂嘴道:“姑娘现在想这些,是不是太早了?现在最重要的,便是养好身子,如此才能健健康康得产下小皇孙呀。”
夜色开始深了,迎面吹来的风都带上了一抹凉意。阿姝搀扶着陆卿卿转身回了房。
回房后,阿姝将自己在小厨房拿的几道小菜和肉粥取出,服侍着陆卿卿吃了小两碗。重新洗漱后便服侍她上床睡觉休息了。
只是阿姝退出房门前,陆卿卿突然叫住阿姝:“我怀孕的事,暂不要和殿下说。此事我自有打算,想给他一个惊喜。”
阿姝自是笑着应是,又替陆卿卿盖好被子,这才轻手轻脚得退下了。
等陆卿卿躺下没多久,叶慎便回来了。陆卿卿躺在床上,看着叶慎又是洗澡又是穿衣,心中反复掠过的却全都是那神秘人对叶慎的马匹下药的情景。
若是此时让他知道自己有孕,他必然会强制性得将自己送回长安城去。可她不想回府了,她想陪着他,看着他,等到了春猎开始,她再想个理由将他拖住,留在自己身边,如此一来,他必然能少几分危险。
春猎的时候刀箭无眼,他的马儿又被人下了药,光是想想,陆卿卿都觉得危险重重!
打定了主意,陆卿卿便打算绝口不提自己已怀孕的事,只是和叶慎聊了家常,便和他一齐熄灯歇下了。
第二日,阿姝正打算让陆卿卿用过早膳再一齐回长安,可谁知陆卿卿却已经穿戴完毕,英姿飒爽得坐在叶慎身边,和他一齐吃着早膳。
阿姝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拧着眉道:“姑娘,你——”
陆卿卿却对阿姝眨眨眼,笑眯眯道:“阿姝今日偷懒了,竟起地这么晚。”
阿姝:“……”
陆卿卿道:“快来用早膳,吃了早膳便要出发了。”
阿姝摸不准陆卿卿的意思,可也只有乖乖得坐在桌边啃着奶黄包,慌慌张张得喝了几口粥。
一直等到阿姝和陆卿卿又上了前往春猎的马车,阿姝才终于找到机会,苦着脸道:“姑娘,昨儿个不是说好了今一早变回长安城吗?”
陆卿卿抚了抚阿姝耳边的碎发,轻声道:“阿姝,可我想陪着他。我昨夜做了个梦,梦到叶慎出事了,我放心不下。”
阿姝有些难受道:“可、可那只是个梦啊!现在姑娘您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太医都说了让你回府好生休养……”
陆卿卿笑道:“可我实在放心不下他。就算让我今日回府,我也休养不好的,心中藏着事,如何能休养得好呢?”
阿姝见陆卿卿心意已决,叹了口气,也不再多说,只是无可奈何得点了点头。
陆卿卿又揉了揉阿姝的脑袋,这才出了神得望着窗外的风景。
叶慎骑在追风白马的马背上,身着玄色劲装,眉眼冷峻,别提多好看。追风此时看上去依旧精神抖擞,若不是陆卿卿昨夜亲眼目睹有人给追风下了药,她也不敢置信追风已经中了毒。
一众世家们不都说她红颜祸水霸占了叶慎吗?那她还真是要祸水一次!
陆卿卿眼底闪过凝重色,面上则撒娇道:“夫君,我肚子疼,你能不能上马车来陪陪我?”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带着娇柔,周围的侍卫们全都听见了。他们心中虽然有想法,可面上依旧面无表情得随军赶路,连侧眸都没有一个。
宠妻狂魔叶慎闻言,当即便将自己的爱马交给了大黄,自己则上了马车,陪他的亲亲老婆。
叶慎上了马车坐在陆卿卿身边,便轻轻揉着她的肚子。他只当她是来了月事不爽利,可陆卿卿却不敢他再揉下去了,一下子就抓过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撒娇道:“真是奇怪,夫君一来,我的肚子便不疼了。”
叶慎只觉得好笑不已,说道:“你今日是怎么了,倒是和往常不太一样。”
阿姝更是早就偷偷潜出了马车,坐在车夫身边去,将马车内的空间留给了小姐和姑爷。
陆卿卿叹道:“不知怎的,昨夜做了个很不好的梦。我竟梦到你的马儿被人下了毒,你去春猎时便出了事。梦醒来后,我便觉得惴惴不安的,总想着干脆让你时刻陪着我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