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慎笑得弯起了眼:“只是梦罢了,竟让你怕成这样。”
陆卿卿猛点头,撒娇道:“我便是怕,胆子小。”
她伸手揉了揉他的手心,放在脸颊边亲了一口,便靠在了他的胸口,安心得闻着他身上好闻的青草香。叶慎顺势搂过她,亲吻她的发间,只觉得今日的卿卿似乎格外感性。
陆卿卿没有安全感,叶慎便一路都坐着马车陪着她,除了用膳时分下了会马车,其余时间便一直都呆在马车内,不曾露面。
叶慎身为太子,一举一动自都备受关注。他一直陪着太子妃的事,很快就暗中传遍了所有世家,特别是家中有上次参加过金鸡奖丫鬟争霸赛的世家女子们,更是各个都愤愤不平,觉得自己是被太子给戏耍了。
可偏偏就算她们看不惯他,可也没办法,便也只有都将嫉妒的怨气洒在太子妃身上,直骂太子妃以色侍人,将太子迷得团团转,就连皇家颜面都不顾了!
自然,她们也只敢在暗中骂几句,明面上却是不敢说的,还得挑着扭曲的笑容献上自己并不诚挚的祝福。
皇后和圣上那则完全不同画风。朱菱一直在皇后身边贴身服侍,皇后则笑眯眯得和圣上说着话。皇后道:“你看我们慎儿,和太子妃多恩爱啊。”
圣上也是心情甚好,点头道:“看他这样开心,性子也比往常这温柔了许多,朕甚欣慰。”
皇后道:“那可不。太子和太子妃伉俪情深,太子心中自然欢喜,连带着性子都变好了。”
圣上想了想,还是道:“只是世家那边,却逼得厉害。不知慎儿最终会如何选择。”
皇后依旧笑吟吟的:“慎儿有自己的想法,咱们全力支持就是。”
圣上点点头,赞同。皇后又拨了一颗晶莹剔透的葡萄送过去。
他年事已高,很多事情都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打着马虎眼,朝堂大事都已经转了相当一部分交给叶慎自己处理,顺便再磨磨他的心性。有关于太子纳侧妃的事,便是给他最好的磨炼之一。他非常乐意作壁上观,看自己儿子是怎么处理的。只要不闹得太难看,他乐得他跟那群世家尽管扯皮去。还好叶慎也算是遗传了他年轻时的不要脸,那群世家好像也拿他没办法。
想及此,圣上嘴角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只是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朱菱则在一旁暗搓搓得想,幸好自己当时没有继续要跟陆卿卿抢表哥,不然的话,只怕如今早就被表哥打发到郊外养鸡养鸭去了,就好比现在那群正在种番薯的贵女们……
想及此,朱菱忍不住一阵恶寒。
一直等到下午的时候,一行人浩浩荡荡终于到了昌永山半山腰的行宫。
圣上和皇后,叶慎和卿卿全都入住了行宫。其余大臣们则纷纷在行宫内外驻扎了营帐,专心等待明日的狩猎开始。
行宫内早已收拾妥当,昌永县的县令县丞早已恭候原地给圣上太子接风洗尘,只等众人收拾妥当后便好酒好菜招待,尽显地主之谊。
虽是乘坐马车,可陆卿卿依旧觉得疲累,一进入房间,便软软得躺在床上,一边笑眯眯得看着阿姝和其他丫鬟们忙前忙后得收拾行李。
整个行宫虽占地不大,可装修十分豪华,陆卿卿和叶慎的房间亦十分宽敞,并不显得拥挤。且房屋四角竟还镶嵌着四颗圆滚滚的夜明珠,散发着莹润的淡淡光泽。
叶慎已去前厅待命去了,下人们收拾好了行李,便鱼贯出了房间,将空间留给太子妃专心休息。
阿姝见她此时这般劳累,便又有些碎碎念了,念叨陆卿卿应该听太医的话回长安城去。可小姐不肯,她也实在没法子。
当日夜里,陆卿卿心中依旧记挂着叶慎马儿被下毒的事,想不通为何明日才开始狩猎,那些歹人却迫不及待这么早就开始下毒。干脆寻了个由头让阿姝避开,自己则让两个下人陪着,假装散步,又朝着马厩方向而去。
这一次陆卿卿倒是没再发现什么可疑的,可还是不放心,干脆打发了身后的两个丫鬟,在马厩附近躲藏着又观察许久,确认没有异常后,才不动声色得回房了。
一直等到叶慎参加晚宴回来,趁着叶慎去洗澡时,陆卿卿喊过大黄,将自己发现昨夜有人给叶慎下药的事和大黄细细说了一遍。大黄直听得脸色凝重非常,说道:“既然如此,今夜我便全程盯着马厩,必然不让贼人有可乘之机。”
陆卿卿点点头,想了想,还是道:“太子的安危便交给你了,最好让太子换匹马。到了明日狩猎大典开始之后,若是依旧没有异常,我需先行回长安城去。只是这几日太子的安危,务必要保证。”
大黄应声喊是,这才退下了。
从昨夜开始陆卿卿便觉得心里有些惴惴不安,到了此时竟忐忑更甚。狩猎时不确定因素太多,她总不放心让叶慎一个人留下,可转念想想,自己腹中已有了胎儿,就算放心不下叶慎,留下来又能有什么作用?左不过给叶慎增加累赘罢了。
道理她都懂,可她就是不甘心。舍不得回长安,更舍不得离开叶慎。
叶慎躺在她身边正沉沉睡着觉。陆卿卿伸手轻轻抱住他,将脑袋枕在他的肩膀上。叶慎睡得一半,下意识得搂过陆卿卿的身子,将她的手握紧。
陆卿卿心中一暖,终是轻笑着沉入了梦乡。
等到第二日一大早,所有人骑着马儿朝着辽阔的山顶而去。圣上皇后等在正中,紧接着便是叶慎和叶辛,剩下的则按照品阶次第跟上,场面不可为不壮观。
昌永县的县令早已设好了观赏台,以及供贵人们休息的营帐。等到了观赏台,圣上和皇后以及王贵妃入了观赏台的龙椅及两旁,夫人小姐们则入坐了观赏台,参加春猎的男子们则骑着马儿已入了正中的狩猎场,只等吉时到了开始竞争。
陆卿卿坐在观赏台上,看着叶慎一夫当关,骑着马儿在最前方,威风凛凛,器宇轩昂,俊俏地仿佛浑身都在发光,她便忍不住觉得自豪。
她的夫君是天子骄子,是所有人都瞩目的存在,她自是与有荣焉。
昨夜大黄一直守着马厩,倒是没再出现下药的贼人。可兹事体大,大黄一大早还是给叶慎换了匹棕马。虽然没有原来的白马拉风帅气,可也足够吸睛。
陆卿卿今日出发前也再三嘱托大黄,太子的安危务必放在首位,可她还是不放心,还是亲自过来看看,打算等下午再回长安城去。
皇上在高台之上朗声说着的官话,大周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春猎大典以祭天地,乞求来年顺利平安,无天灾无人祸云云。
末了,又宣布了这次春猎之中,只要谁能猎到最珍惜的金钱豹,便算是拔得了头筹。只是金钱豹向来稀少,这么多年也只有寥寥几人猎到,多年前的柴禹就曾猎到一只,至今尚有荣焉。而如是没有人猎得金钱豹,便看谁猎到的动物最稀奇,也算是第一名。
而第一名之人可求圣上赏赐任何一样东西,满足自己的心愿,因此在场之人各个都铆足了劲,想要在这次狩猎大会上得到头筹,哄圣上的欢心。
安为庵乃是文官,他读了一辈子的书,年轻时候是个瘦弱书生,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如今上了年纪也是是个老书生,空有满腹诗书和沉府,可面对高头大马时却还是手忙脚乱,连上马都困难。因此柴禹早已骑在马上睥睨着他,眼中写满了嘲讽和鄙视。
安为庵气得够呛,可文武百官都在,他也不好当着所有人的面翻脸,便只有硬着嗓道:“柴大人威武不凡,想必必能猎得金钱豹,拔得头筹,给圣上献礼。”
柴禹笑眯眯的:“那是自然,不像有些人连马都不会骑,只能在看台上和一群娘们在一起。”
安为庵气得脸色够呛,沉着脸凉笑道:“是啊,我也只能期待柴将军你努力一把了。可千万要保重身体,毕竟你上了年纪,不比当年,当年还能打几只豺狼,现在怕是连兔子都够呛啊。”
柴禹气得胡子飞到天上去:“那我还真就要给你开开眼,看我到底是能猎到豺狼还是兔子!”
安为庵见他气急跳脚了,这才觉得自己搬回了一层,也懒得再和他斗嘴,背着手转身走开了。
而前头,叶慎和叶辛两匹马儿并排站着。叶慎居高临下看着前方,眸光之中满是肃杀之气。今日清晨大黄已将有人给自己马匹下毒的事告诉了他,叶慎虽不意外可警惕之心更重,此时更是审视四方,不放过任何可疑人物。
叶辛似乎察觉到了叶慎的警惕,不由道:“皇兄,怎么了?”
叶慎回神,笑着看着他:“无事,只是想起了朝堂上的糟心事。”
叶辛笑着点头:“皇兄辛苦了。”
叶慎又问起了叶辛最近的功课和钻研的方向,叶辛倒是都能从善如流得回答出来,让叶慎欣慰稍许。
兄弟二人随意闲聊时,吉时已到,大太监在高台上尖呼‘春猎大典开始’,而与此同时,所有参加春猎的官员们便全都如箭般疾驰而出。
叶慎叶辛打头阵,紧接着便是各位将军和小将们,自然亦有一些会些骑射之术的文官,跟在队伍的最末端凑热闹,便是想要跟在后头看能不能捡漏一两只大雁或者小兔子,带回去给女眷们玩赏也是极好。
齐仁亦在队伍之中,便跟在镇北王的后头。一边纵马狂奔,一边专心致志看着前方。
可他脑海中却一直浮现着昨日夜里,自己和朱菱的对话来。
从离开长安城开始,他便一直都在队伍里寻找着她,可却始终寻不到她的踪影。他一直以为她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亦或者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才让她对自己避而不见。
直到昨天夜里,他在宴会上见到了许久未见的朱菱。
只是这一次,她是站在了皇后娘娘的身边,贴身服侍着她。且皇后娘娘对她十分好,不但搂着她,甚至还和她共用一付酒盏。
当时他就震惊了!
朱菱不是说她是大齐的富贵人家,跟着家人来大周长安做生意的吗?可为什么会出现在皇后娘娘身边,甚至一副和皇后娘娘如此亲密的样子?
这种亲密早就超越了普通的君臣之礼,倒更像是将朱菱当做了一家人一般。
齐仁坐在下座,傻傻得看着高座上的朱菱,一时之间竟是大脑一片空白,完全忘记了该做出什么反应。
朱菱仿佛也感受到了有道目光在注视着自己,她亦看向底座的齐仁,和他四目相对。可很快的,她就眸光淡淡得别开了眼,仿佛齐仁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这样冷冰冰的态度让齐仁整个人都不好了,就连镇北侯和他说话他都不曾理会,只顾着闷头喝酒。幸好镇北侯这晚的脾气好,只当齐仁发酒疯,并没有和他一般见识。
而宴会之后,齐仁便在后花园等着专心等着她。一直等到月上柳梢头,他终于守到了姗姗来迟的朱菱。
他拦在她面前,双眸泛红得看着她。
朱菱亦看着他,只是她的脸色淡漠,双眸之中似乎不含一丝感情。
齐仁低声道:“阿菱,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朱菱笑了起来,眼中带上了嘲讽:“你不是都看到了吗?看到我在皇后娘娘身边随身侍奉。”
齐仁不确定道:“所以,所以你入宫做了女官,是不是?”
朱菱娇艳的脸色上写满了嘲弄,她一字一句道:“不,我不是女官。皇后娘娘是我的姨妈,太子殿下是我的表哥,我的母亲,是皇后娘娘的亲妹妹。”
齐仁愣怔,许久,才喃喃道:“所以你并不是当初小村里的那个丫头……”
朱菱的声音陡然尖锐起来:“对,我不是。我不是那个和你青梅竹马的小丫头!我从小就在长安城长大,从小锦衣玉食,不愁吃喝,又怎么会流落到那等偏远之地呢!”
齐仁失落又震惊得看着她,却依旧摇头道:“不可能,那你又是如何会做面筋梗的?那个味道,我这辈子都不会忘!那就是丫头的专属味道!”
朱菱吃吃笑了起来,说道:“是我不好,是我骗了你,其实那面筋梗根本就不是我做的,而是卿卿做的。包括我所有给你带的点心和零食,亦全都是卿卿做的,我不过是将她做好的零食,带来给你吃罢了。”
齐仁很快就抓到了重点,凝眉道:“卿卿?卿卿是谁?”
朱菱见他只顾着询问卿卿,心中的失落和难受更胜一筹,面上却不显,依旧面无表情道:“卿卿是我的朋友,她已经嫁人了。”
齐仁的眉眼果然肉眼可见得失落下去:“嫁人了?嫁给谁了?”
朱菱心中冷笑,心道这个齐仁果然只顾着找他心中的那个丫头,这段时间自己和他的相处,在他心中根本就不值一提。可笑她还心中留着一丝念想,总觉得他看在自己和他这段时间相处的面上,不至于直接将自己撇开。
可她果然太高看自己了。从头到尾,他之所以对自己这么温柔这么热情,只是因为他把自己当做了当初小山村里的的那个小丫头而已。
朱菱心中的失落和悲切感越来越大,心底的空旷更是逐渐放大,仿佛要将她淹没。她一下子背过身后,冷冷道:“至于嫁给谁,就不需要你操心了。我还有事,先行走了。”
语毕,她再也不看身后的齐仁,大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