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是戴罪之身,何况圣旨难违,死不足惜!”绿芜语调坚定:“没必要连累整个府邸的男女老少!”
赫连璟深深凝望着她无所畏惧的眼眸,心中被她坚定而无畏的勇气震慑。他第一次发现:在如此娇柔小巧的身体里面,可以藏着如此磅礴勇敢的气节。
“你既入我兰陵王府,命便属于我兰陵王府,没有人可以随便要走你的命!”他语调铿锵,带着不容反驳的霸气。
“赫连璟,我不是陆琬晚。”绿芜忽然凄然一笑,她的笑意中带着几丝荒凉:“我知道,你是为什么一直执着于我。”
一个尖锐细长的女声传来:“你能明白自己的身份很最好!”翠微公主带着一行宫服穿戴的侍从走来,她挑起长眉,向四周的侍从吩咐:“还不动手!”
几个宫中侍卫看兰陵王将绿芜抱在怀中,有些踟蹰:“公主……”
翠微公主立刻怒呵:“还愣着干什么!没看到姜女就在对面吗?还不赶快把她抓起来!”
“翠微!你不要太过分!”赫连璟怒声呵斥。
“璟哥哥,这可是父皇的圣旨,谁都违抗不得!”面对赫连璟,翠微公主立刻变了语气,变得柔柔弱弱,她看了一眼绿芜,语带哽咽:“我也是没有办法啊!不久前,我进宫去求父皇收回成命,谁知父皇说谁都没有皇嫂腹中的孩子重要。御医说了,只有绿妹妹的血才能救皇嫂!”
闻言,绿芜嗤笑一声:“我的血是什么灵丹妙药吗?”
翠微公主一脸委屈地看向赫连璟,撒娇:“璟哥哥,你听她怎么和我这个正室王妃说话呢!”
绿芜忽然伏在赫连璟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随后,低声说:“你放我下来吧!”
赫连璟目光澄明,语带不确定:“你真得有办法?”
看到两人在她面前又是说悄悄话,又是眉来眼去,翠微公主简直要气炸了。
绿芜从赫连璟的怀中跳下来。她身体还未恢复,一动,身体就发抖,脸色发白。她抬头望向翠微公主,语调无畏:“我跟你们走!”
翠微顿时洋洋得意:“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阿雍,将她押入宫中去!”
“遵命,公主!”一个戎装侍卫连忙颔首答应,几步上前,就欲捆绑绿芜。赫连璟一把拦在阿雍的面前,冷面:“本王亲自送夫人进宫!”
众人皆知赫连璟在朝中地位甚高,连圣上都要卖他几分薄面,顿时连连作揖答应:“王爷请!”
翠微立刻有些不满,噘嘴跺脚:“璟哥哥,你去送她干什么!”
赫连璟却不理她,径直向绿芜伸出一只手,绿芜就着他的手站起来,两人转身向府外的方向走去。
雪荔宫。
宫殿华美,廊柱高悬,整个宫殿铺以波斯白毛地毯,博古架上摆放着各国晋献来的奇珍异宝,足见姜青芜在宫中地位颇高。
绿芜一路走来,观摩着宫殿内恢弘华美的装饰,不得不感叹自己这位胞姐是个穷奢极欲之人。
当她走到宫殿的内殿,看到一个巨大的贵妃榻上,悬挂着飞天的粉红流纱,帐幔流苏,檀香袅袅,而她那绝色美貌的长姐正慵懒地靠在团垫上,一手抚着浑圆的肚子,四个宫女服侍在侧。捏腿的捏腿,捶背的捶背,煽扇的煽扇。
果然,位高权重就是好,绿芜忍不住腹诽。
“见到太子妃还不跪下!”一声娇呵传来,立刻有几只胳膊上前,欲将绿芜推搡在地。
姜青芜轻轻抬手,凤眸半开,笑说:“青柳,本宫这位妹妹脾气可犟得很!跪天跪地跪父母,其余的都不跪!绿芜,不知阿姐记得对不对?”
绿芜笑嘻嘻回答:“阿姐记性真不错!”
“既然如此,阿姐也不为难你!就站着吧!”姜青芜轻飘飘地说,嘴角挑着一丝讽刺的弧度。
“那就谢阿姐的恩典了!”绿芜没有丝毫的感激,笑得灿烂。
然而,她的笑却如最扎心的刺一样猛然戳入姜青芜的心头。她不禁暗暗攥紧了身下的水韵雪纱,自小,她就是这样一副样子,天真自我,看似没心没肺,却活得洒脱自主!而就是她这副样子,让她恨之入骨!
姜绿芜,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忌日!
姜青芜凤眸一眯,冷光顿现,声音甜美,却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冰冷:“绿芜,你我同为姐妹,也只有用你的血才能救阿姐腹中的孩子!你放心,等他平安出生长大后,阿姐一定会告诉他有位小姨救过他的命!”
闻言,绿芜笑得更加灿烂。她身体有伤,脸色还很虚弱,然而,粲然一笑,却映衬得那妩媚的眉眼如春晓之花般动人:“能救小外甥一命,是绿芜的福气!好了,废话少说,开始放血吧!”
姜青芜立刻向侍从们使个眼色。她的眸色中不由流露出胜利者的狂热。
一个宫女走上前,手中捧着一个漆金圆盘,上面盛着一只金碗和一柄闪闪发亮的赤金匕首。
宫女跪在绿芜的面前,高举手中的圆盘。
绿芜缓缓捡起盘中的匕首,然后撩开宽袖,露出洁白的皓腕。她侧头,狠狠一划,立刻,鲜红的血从腕部流出。
她疼得咬紧牙关,却坚持将手腕放在空碗的上方,看鲜血从自己体内一滴一滴落入碗中。
随着血液越流越多,绿芜感觉头晕目眩。她身体本就有伤,加上失血过多,自然更加难受,一碗血滴尽,她竟是“噗通”一声倒在地上。
宫女立刻把那碗鲜血奉到了姜青芜的面前。
绿芜抬头,面色雪白,却依旧那么美,如一朵在寒风中绽放的樱花。
姜青芜最恨她的模样,凭什么她就可以嫁给她最爱的阿璟?只是因为这张与陆琬晚相似的脸吗?她缓缓端起宫女奉来的鲜血,低头啜饮了一口。
立刻,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在她五脏六腑间穿梭,但是她却觉得心中无比的畅快!姜绿芜,我对你的恨,就是要喝你的血吃你的肉!
绿芜眼看着姜青芜一口一口喝尽自己的鲜血。
东镜以血补为最佳的疗养方法,常有贵族喝奴隶的血用以养生,因此,眼看着太子妃喝干了一碗鲜血,众人也不觉意外。
须臾,姜青芜忽觉腹中绞痛,如用一柄铁棍在她腹中乱搅。她立刻睁开眼睛,咬牙切齿:“你……你……给本宫喝了什么?”同时,痛得在榻上打滚。
宫女们惊慌失措,连忙奔出殿去请御医。
绿芜绝美一笑:“阿姐,你不是看得清清楚楚吗?是我的血啊!”
姜青芜用手掐着脖子,双脚乱蹬:“不对…有毒…有毒!”
青柳连忙叫人将绿芜抓起来,同时攥住姜青芜的手,着急地安慰:“娘娘,娘娘,您再坚持一下,御医大人很快就到了!”
几个侍卫牢牢缚住了绿芜的手腕,强迫她双腿前屈下跪。绿芜朝榻上大叫一声:“阿姐,若你抓了我,可不会有人为你解毒了!”
姜青芜怎么也没料到,绿芜竟然狠到给自己下毒,任凭毒液流入自己的血液。她痛得眼前发黑,模模糊糊听到绿芜的话,连忙抓住青柳的手腕,她清晰地感受到腹中胎儿因为毒液而剧烈地滚动。
孩子!她的孩子绝对不能有事!
姜青芜闭着眼睛,用尽全部力气,指甲嵌入青柳的手腕中,她猛然睁开眼睛,牙关上下打颤,恨恨地盯着绿芜的眼睛:“把…解药…解药…给我!”
“那阿姐还喝我的血吗?”绿芜巧笑倩兮,天真娇媚宛如赤子。
姜青芜不甘地闭上眼睛,艰难地摇了摇头。
“好!”绿芜伸出胳膊,将一个瓶子抛到姜青芜的榻上。青柳连忙接了,从瓶子中倒出几粒药丸,立刻喂到姜青芜的口中。
绿芜继续笑着说:“我知道阿姐心狠手辣,怕你解了毒还不放过我。说实话,这瓶子里的药还不是真正的解药,只不过可以暂缓你体内毒性的发作。你现在立刻放我出宫,我就把真正的解药留给你!”
姜青芜没料到绿芜的心思如此诡诈,同时也将她的心理揣摩得如此准确。但是,她身体中毒,有求于她,奈何不得,只能挥挥手,示意青柳放她离开。
青柳无奈,只能呼唤宫人们开殿门。
绿芜警惕,缓慢向殿外走去,待走到殿门口,方才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瓶,放在地上。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赫连璟一直等在殿外,看到她出来,立刻快步上前。
之前,绿芜以自身作引服毒,毒性早在体发作。她所服之毒名为“桃夭”,此毒毒性极强,服毒之人不仅不会面相青黄,反而更加洁白粉嫩,如盛开桃花般娇嫩,中毒越深,面容越美,因此,谓之“桃夭”。
在雪荔宫时,绿芜一直强撑精神,此刻,出了雪荔宫,竟是身体一软,顿时软软地晕倒在赫连璟的怀中。
赫连璟一惊,惊呼:“阿芜!阿芜!”
然而,眼见着绿芜闭着眼睛,面色如桃花般灿然,美得妖娆,他心中一窒,慌不择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