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绿芜午睡起来,带着小乔去荷风湖钓鱼。
自从上次误钓了靖王妃养的金鱼后,绿芜谨慎了许多,特地打听到荷风亭四面水塘中养的鱼是赫连璟专门养来钓的,这才扛了鱼竿大摇大摆地去钓。
被赫连璟剥夺了最大的爱好烧瓷,绿芜又发掘出另外一项爱好,那就是钓鱼。钓来的鱼送到厨房中烹、炸、清蒸、红烧、烧烤,真是各有风味。
她摆好板凳,甩出鱼竿,聚精会神地一动不动,目不转睛地盯着水面。
小乔坐在旁边,无聊地打瞌睡。
“绿夫人!”女子婉转动听的声音吓了绿芜一跳,她险些从凳子上蹦起来,懊恼地转头,看到紫鸳笑意盈盈地站在身后。
来得真是时候!鱼竿刚动了一下,鱼儿差点就上钩了!绿芜心中抱怨,脸上笑得灿烂:“紫夫人,你也来钓鱼?”
紫鸳摇摇头,声音婉转,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腹:“我身子不便,若是出了事,又该招王爷数落了。”
绿芜腹诽:真是三句不离有孕之事啊!嘴上却附和:“夫人所言极是。你现在是非常时期,若是出了意外,谁都担不起责任!”
紫鸳向前走来,身后两个丫鬟连忙亦步亦趋地跟着。她走到绿芜身旁,俯身看了看她身旁的竹编鱼篓,看到几尾青花墨尾的小鲫鱼在里面游动。
她身后一个丫鬟声音倒快:“呀!夫人,您今天不是说想喝鲫鱼汤吗?”
另一个丫鬟附和:“可惜王大娘说今晚厨房里没有鲫鱼了!”
绿芜倒是大方,说:“既然如此,这些鲫鱼就送给紫夫人吧!”
紫鸳连忙推辞:“这怎么好意思呢!我本已告诉王爷,王爷说让晟睿去郊外农户家买几条了!夫人辛辛苦苦钓来的鱼,我怎么能夺人所爱。”
“我也是闲来无事!夫人不必再推迟了!”
紫鸳犹豫了一下,俯身一揖:“那就谢过夫人了!”她身后的两个丫鬟上前将鱼篓拿走了。
等三人走远,小乔立刻抱怨:“夫人真是好脾气!她这是明摆着向夫人炫耀腹中有孩子,同时也是借此显一显威风。”
绿芜一边收拾钓具一边说:“既然靖王妃都处处随着她,我又何必找麻烦!落个清净比什么都好!不过估计可不是想喝鱼汤这么简单!”
小乔聪颖,立刻明白绿芜话中有话:“夫人的意思是?”
“咱们只等着,看今晚事态会如何发展。”绿芜笑笑,眉眼弯弯,宛如一只狡诈的狐狸。
果然,如绿芜所料,晚饭后芙蓉楼就传来了紫夫人见红的消息。不一会儿,晟睿带着几个家丁来到流鸢阁,语气为难:“夫人,王爷让我等带夫人去一趟芙蓉楼。”
绿芜正在给回廊下养着的海棠树浇水,说:“紫夫人可是出事了?”
“据张大夫说紫夫人因喝了鲫鱼汤而见红。”
绿芜侧身,巧笑倩兮:“而这鲫鱼恰恰是我送的!王爷就怀疑是我对紫夫人腹中的胎儿下手吗?”
晟睿垂头,不知该如何作答。按理说,的确是这样的推理过程。
绿芜让小乔收了水壶,擦了擦手,对晟睿说:“好,我这就随你们去芙蓉楼。”
芙蓉楼中,气氛一片凝重。靖王妃怒气冲冲地坐在内堂正中,翠微公主坐在一旁细声细气地劝解,看到绿芜进来,靖王妃柳眉竖起,大喝一声:“你个心狠手辣的贱人,心思如此歹毒,竟然能对一个未出世的婴孩下手,简直丧尽天良!”
翠微公主连忙解劝,装着一副公正的嘴脸:“王妃息怒,这件事尚未弄清楚,还不能贸然下结论!”
靖王妃气得手抖:“结果还不是一清二楚!那鲫鱼就是她送的!”
绿芜不卑不亢:“虽然鲫鱼是儿妇送的,毒却不一定是儿妇下的吧?”
“住口!”一声暴喝从堂外传来,只见赫连璟匆忙走来,脸色阴沉:“若紫鸳腹中胎儿有闪失,本王拿你是问!”
小乔不忿:“明明是她们主动向夫人讨要,怎么就成了夫人故意下毒!”
翠微公主斥责:“这里哪有你一个丫鬟置喙的余地!”
小乔本就对翠微公主恨之入骨,被她呵斥,心中怒火烧得更旺。绿芜却悄悄拽了拽她的衣角,随后抬头,一双水眸沉静如水:“王爷,我确实没有下毒。”
赫连璟嗤笑:“那就自证你的清白。”
“能证明我清白的只有那几条鲫鱼,可惜已被做成了鲫鱼汤。”绿芜皱皱鼻子:“看来我是注定要被冤枉。”
“巧言令色!”赫连璟继续嗤笑。
靖王妃说:“如此心狠手辣之人不能留在府中,阿璟,即刻给她一封休书,送回相国府去!”
闻言,翠微公主的脸上露出得意洋洋的神色。
绿芜笑说:“看来我只有跳进荷风湖中才能洗清身上的嫌疑了!”她言辞嬉笑的模样让赫连璟很是不满,如此严肃的时候,她为什么可以如此轻松?甚至还开得出玩笑。
“王爷,若我说荷风湖中所有的鱼都被下了毒王爷信是不信?”绿芜问他。
赫连璟俯身,语气低沉:“本王不信!本王昨日还从湖中捞了几尾鲤鱼,与孙子凝等人在野外炊食,并无中毒之状!”
“王爷捞得是鲤鱼,又不是鲫鱼!”绿芜好像在说绕口令:“紫夫人喝得可是鲫鱼汤!”
“你的意思是湖中的鲫鱼被下了毒而鲤鱼没有?”赫连璟冷笑一声:“本王还是第一次听说如此荒诞之事。”
翠微公主挑挑柳眉:“强词夺理!”
绿芜笑说:“我没有说谎。那湖中的鲫鱼确实被下了毒。不过下毒之人及其聪明,所下之毒可以说是毒,也可以说不是毒!”说完,她从地上站起来,从袖中摸出一株水草,递到赫连璟面前,说:“王爷可认得这种水草吗?”
赫连璟爱好钓鱼,自然认得,点点头。
“此草名叫云见草。性本无毒,却是鲫鱼的最爱。其余鱼类并不喜食。但是鲫鱼若是吃掉云见草,腹中便会分泌一种激素,此种激素对正常人没有作用,但是若被孕妇食之,因性凉,可引起见红,严重则滑胎。”绿芜娓娓道来。
翠微公主反唇相讥:“你既然这么清楚其中要害,为什么还将鲫鱼送给紫夫人?分明是包藏祸心!”
绿芜皱皱鼻子,一脸委屈:“王爷常在荷风湖中钓鱼,可见过湖中有云见草。”
赫连璟仔细回想,却是没有见过。
绿芜侧头看向翠微公主:“可是不久前,公主不是派人从城南东市的妙春堂中采购了几包云见草!不知公主买这云见草是做什么啊?”
闻言,翠微公主面上立刻变色,抓着赫连璟的胳膊,辩解:“璟哥哥,我不知道这云见草有这样的作用啊!我只是从书中看到云见草有护肤养颜的效果……”
“啊……”猛然,一声惨叫从内堂传来,紫鸳的语调里充满痛苦,打断了翠微公主的话。
闻声,赫连璟剑眉微皱,转身,大步走进内堂去了。
其余女眷皆跟了进去,绿芜跟着众人走进去,看到紫鸳苍白的脸从床帐内探出来。
她的脸本就是长形的鹅蛋脸,此刻,因为失血过多,显得更加惨白,一副楚楚可怜的情态。
“王爷,是……是我的过错……是我主动……主动向绿夫人讨要……讨要鲫鱼的,不关夫人的事!”短短几句话紫鸳说来却费了好大力气,加上她惨白的脸色,让人更是忍不住怜惜。
霎时,翠微公主觉得茅头转到了自己的身上。她又气又急,急于替自己辩白:“你们是一伙的!你们两人联合起来陷害本宫!”说完,她转身抓住赫连璟的胳膊:“璟哥哥,我是被冤枉的!你一定要相信我!”
“没有人说是公主下毒。”赫连璟语气冷淡,冷笑了一声,笑弧停留在嘴角:“公主为什么急着将罪责揽到自己的身上?难道不懂得贼喊捉贼的道理吗?”
绿芜上前,开口:“王爷,公主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若此事真是公主所为,她派人去东市买云见草的事应该做得很隐秘,若是为了陷害紫夫人腹中的孩子,一定会想方设法不让人知道。况且……”说着,绿芜看了一眼孱弱的紫鸳:“公主买云见草在紫夫人入府之前。”
绿芜的话彻底推翻了翠微公主的嫌疑。翠微公主派人出府买云见草在前,紫鸳入府在后,那时候翠微公主根本不知道紫鸳腹中怀上了孩子,没有理由买云见草是为了陷害紫鸳。
翠微公主撇清嫌疑,长舒一口气:“绿芜说得对!本宫根本没有陷害紫鸳的动机。”
“还有紫夫人是公主引荐给王爷的,两人想来姐妹情深,怎么会做出这种姐妹反目的事呢!”绿芜又笑嘻嘻地说。
靖王妃听得头疼:“说来说去你们两人若都没有嫌疑,那就是别人干得了!”
赫连璟却一反之前打翻砂锅问到底的态度,说:“如此看来此事若真要揪出幕后主使还需要时间。晟睿,此事就交给你了!派人好好在府中查一查,有什么消息即可向本王禀报!紫鸳身体羸弱,既然腹中胎儿已无大碍,好好休养。本王军中事务繁忙,先返回营地处理军务。你们也都回各自的院落里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