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小蝶一开始并不知道宠物的意思。
直到一堆鸟笼呈现在她面前。
“您喜欢纯金打造的鸟笼，还是喜欢翡翠打造的鸟笼，亦或者是用整根整根的红珊瑚打造的鸟笼呢？”一群匠人匍匐在蓝小蝶脚下，用卑微的姿态，献上一只只做工精巧的鸟笼。
蓝小蝶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然后迅速回头看了一眼背后的帘幕。
重重帘幕之后，一双翠绿色的眼眸缓缓打开，不动声色的看着她。
“……那就这个吧。”蓝小蝶回过头来，随便捡了一只较为朴素的黄铜鸟笼。
中选的那名匠人立刻喜出望外，双手捧着那只鸟笼，来到帘幕前，然后屈膝跪下，随侍在旁边的红衣侍女立刻接过他手里的鸟笼，递向珠帘。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出帘子，托住那只鸟笼。
“这只鸟笼叫什么名字？”慵懒的声音从帘幕后传出。
“此笼名为铜雀台。”匠人道。
“好名。”李清风懒怠道，“赏。”
红衣侍女立刻将一只漆盒递向匠人，盒子半开，里面码着满满的小金锭。
匠人两只眼睛都被金子亮花了，连忙接过盒子，然后向李清风叩首道：“大人请放心，小人一定会让您满意！”
然后，过了几天，一个宽两尺，高三尺的巨大鸟笼呈现在蓝小蝶面前。
笼子整个用黄铜打造，日出之时，流光四溢，整个笼子都会散发出一层明丽的黄光，笼子上挂着五色流苏，精致铜铃，随风摇曳，铃声脆响，而在笼子里面更是设了书桌床铺，还养了两只小小的黄雀，小巧的身影在笼子里来回飞旋，看起来极为可爱。
之后，李清风指着这只笼子，对蓝小蝶说：“以后，这就是你的住处。”
蓝小蝶简直不知道要露出什么样的表情才好，她指了指笼子，又指了指自己，一脸不敢相信的问：“我？住这？”
李清风收回手，整个人又懒怠的躺回了帘幕后，有气无力的回答：“是啊。”
蓝小蝶顿时就要崩溃了，哀嚎道：“可我又不是鸟！”
“要么进去。”修长手指从水晶帘后伸出，“要么过来。”
蓝小蝶盯着那只手，脸上的表情异常狰狞。
选择吧，是向后一步，退进鸟笼里。
还是向前一步，将手放进他的手心里。
表面上看来，退进鸟笼似乎更安全，但是从匠人和李清风的表现来看，之前应该已经有不少女孩子选择鸟笼了，而选择这条路，就是真正选择当他的宠物，从此把自己拘束在一个窄小的地方，等着他来喂水，等着他来喂食，为他微笑，为他歌唱，犹如一只黄雀，等到终于有一天，再也忍受不了这种生活了，于是终于开始竭斯底里发狂尖叫，惹来他的厌烦与抛弃……
而向前一步，看起来似乎是违背了他的命令，死路一条，但是，蓝小蝶估摸着从来就没有人选择过这条路，究竟结果会怎样，可能连李清风自己都不知道，所以选这条路不一定会死，要不要试一试？
是饮鸩止渴，还是试试别的可能性？
时不待我，留给蓝小蝶思考的时间本就不多，念头在她脑中刚刚闪过，她已经做出了抉择。
靛蓝色的裙裾犹如金鱼之尾，扫过地面。
一只纤细的小手放在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里。
指尖相碰的那一瞬间，蓝小蝶感觉到了，对方的手指尖忽然颤抖了一下。
之后，他们沉默许久，终是蓝小蝶咳嗽一声，先开口道：“从来没有人主动靠近过你么？”
“呵……笑话。”李清风嗤笑一声，将手收回，沉默半晌，才说，“怎会没有？”
那你为何动摇的这么厉害？蓝小蝶心中嗤之以鼻，脸上天真问道：“既然我走过来了，是不是就不用住笼子了？”
这倒是个难题，李清风立刻开始纠结，他皱着眉头问：“笼子有什么不好，打造一个笼子的价钱，都够你在外头置办一处别院了，而且饮食起居也都有人伺候，我得空了，也会经常去看你。”
……瞧他这话说得，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推销鸟笼子的伙计呢！
“……总关笼子里的，那是家禽，不是宠物。”蓝小蝶狡辩道，“真正的宠物，应该是家庭的一员，饮食起居都跟主人在一起！”
“哦？”李清风似笑非笑，“你想饮食起居都跟我在一起？”
这下换成蓝小蝶开始纠结，他们虽然同为妖怪，但是物种不同，估计食谱也不同，很难吃在一块，至于一同起，一同睡那就更不可能了，喂她十箱豹子胆也不行……因为对方是蛇啊！听说蛇都会趁着别人睡觉的时候，用身体丈量别人的身高，看能不能顺利的吞进去！
“呵呵呵……”看着她一脸纠结的样子，李清风反倒笑了起来，笑声犹如玉石相击，清澈美丽，笑罢，他懒懒道，“听起来似乎很有意思的样子，好吧……那就姑且试一试吧。”
“不愧是主人，何等英明的决定啊！”蓝小蝶立刻违心的欢呼，“主人千秋万代，一统江湖！”
“好了好了。”李清风又丢了个白糖糕出来以示奖励，“事情就这么定了，你先随我去一个地方吧。”
只要不进笼子，去哪都好。
蓝小蝶起初是这样想的，直到对方将她带进地牢。
李清风手里提着一只六角宫灯，慢悠悠的走过地牢长廊，沿途栏杆林立，里头关着不少人，看见李清风与蓝小蝶，他们有的将手伸出栏杆，朝他们抓来，有的摇晃栏杆朝他们嘶吼，有的缩在角落里，对眼前发生的一切都视若无睹，有的已经化作一地白骨。
犹如人间炼狱。
蓝小蝶有些心惊肉跳的跟在对方身后，她怀疑对方是在暗示她，若是以后敢犯事，就把她关进这个不见天日的地方。
但很明显，李清风想要给她看得，是另外一样东西。
“开门。”水牢门前，李清风淡淡道。
“是！”狱卒领命，奋力扭动机关，水牢大门缓缓向上提起，汹涌的水浪声此起彼伏，过了很久才平息下来，露出背后的波光粼粼，一池深水。
一根刑柱立在水中央，上头吊一名男子，半个身子沉在冰冷的水中，双手却被高高束起，手腕上一圈一圈铁索，勒出道道血痕，听到声音，慢慢抬起头来，用极为低沉沙哑的声音唤道：“……纸鸢？”
这世上，会这么唤她的就只有一个人了。
“小哥哥？”蓝小蝶难以置信的看着对方，刚想跑过去，却立刻被李清风抬手挡住。
“兄妹情深，实在令我感动。”他慢慢提起六角宫灯，然后随手一甩，宫灯上描绘的春花秋月便从灯上坠了下来，春花落在水面上，秋月悬挂在天空中，绽放出的光芒瞬间将阴暗的水牢照亮。
隔着春花秋月，李清风与燕赤霞两两相望。
燕赤霞赤裸着上半身，身上满是鞭痕血痕，黑发披散下来，滑下肩头，看起来颇有些落拓，但是目光锋锐如剑，犹如斩出水面的龙泉宝剑。
李清风身上披着一件雪白狐裘，整个人看起来一尘不染，光华霁月，一双丹凤眼似醒非醒，慵慵懒懒的望向燕赤霞，犹如春江潮上的一缕月光。
“你想对她怎样？”良久，燕赤霞忽然开口问道。
“你毁我地宫，伤我身躯，总得付出点代价。”李清风笑道，手臂忽然抬起，修长手指托住蓝小蝶的下巴，犹如把玩一件精巧的玉器，对他道，“正好我颇为喜欢这孩子，兄债妹偿，就让她来替你偿还这一切吧。”
“一人做事一人当！”燕赤霞厉声喝道，“你为难一个小女孩作甚？”
“呵呵呵……”燕赤霞声色俱厉的样子取悦了李清风，他笑得十分开怀，手持摩擦着蓝小蝶的下巴，对燕赤霞道，“你还是早点习惯这一切吧，从今天开始，你的命，还有你妹妹的命，统统都掌握在我的手里，如果你还想要继续活下去，就多学学你的妹妹，取悦我，让我高兴。”
说完，他脸上挂着令人不快的微笑，转过身去。
蓝小蝶跟在他身后，一边走，一边转过头来，担忧的望着燕赤霞，匆忙的留下一句：“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燕赤霞沉默良久，直到水牢大门就快要关上的时候，才极为认真的唤道：“我会来救你的，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