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铜宝忍不住上前阻止，跟着这来历不明的家伙进这等场所已经很不明智，这人竟认出银宝，事情不妙，再这样纠缠下去肯定会出事。
银宝没有理会，她微抬下巴，眯着眼睛盯着温如玉，半晌，道：
“好，一局定输赢，若你输了，就告诉我眼角这金蝶是谁给你画的。”
温如玉脸色苍白，却依旧微笑着：“呀，谁人不知菡萏女公子万银宝五岁入赌坊赌遍帝都无敌手，一局定输赢？那温某岂不是吃大亏了。”
“哼。”银宝松手，一把将他推开后坐了回去：“那你说怎么赌？规则你定。”
温如玉一下脱了钳制，深深吐出口气后，伸手捋了捋有些凌乱的衣领，往旁瞄了一眼忿忿的少年，优雅坐下，慢悠悠道：
“呐，三局，你赢两盘，我就告诉你金蝶是谁给我画的。”
银宝莞尔：“行，怎么赌？”
“还有什么能难得倒你万银宝的，要不，就玩最简单的，掷筛子，赌对方的子数，不比大小，就说个准数，谁猜对了谁赢。”
听他这么一说，银宝笑容更深：“公子可要说话算话。”
“师父……”铜宝觉得自己很没存在感啊有木有，进门到现在，就没人搭理啊，很伤自尊心的好不好？还有，他们到底玩哪一出？金蝶是谁画的有那么重要吗？银宝是不是脑子真被烧坏了？有谁会特意挑个对方最拿手的来玩存心找输的？一看这家伙就不怀好意好不好？别给被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啊师父。
银宝吝啬地就赏了个斜眼给他，自信满满道：“乖徒儿，等为师赢了这小白脸，就带你吃好吃的去。”
铜宝嘴角抽了抽，默默退到她身后，银宝的赌技他是见识过的，对结果不是很担心，但此男的目的不纯……思及此，铜宝再次看向温如玉，决定先用眼神杀杀他的嚣张气焰。
温如玉倒没说什么，他从容地将准备好的筛子递了一副给银宝：“我输了有罚，不知万当家输了拿什么抵呢？”
银宝瞄了一眼桌上两幅筛子，笑道：“那要看温公子想从万某身上赢走什么呢？”这样苦心布置引自己入局，肯定不会这么简单。
温如玉笑着将盖子盖住筛子：“万当家家财万贯，什么也输得起，不过看万当家此行如此低调，温某今日也不为难你，就赌你身上能赌之物，万当家说赌尽了就算尽了，其他的温某也不强求。”
银宝眸色微变，但很快就恢复如常：“好。”
银宝说完，率先摇了起来，动作娴熟，再落桌时，她已经松手微笑等待了。
温如玉不语，也跟着摇了起来，待筛子落桌，银宝笑意就更深了，铜宝觉察到银宝耳朵微动，似是很有把握的样子，随即也放下心来。
“两个五，一个六，三个一，十七点！温公子，万某猜对了吗？”
温如玉眼睫毛颤了颤但还是笑着打开了盖子，果然，全中。
“万当家果然名不虚传呐，温某猜万当家碗里四个六，两个三，二十七点。”
“哦？你确定？”银宝手扶上盖子道。
温如玉轻笑点头，银宝开盖：“六个六，三十六点，这局你输了。”
铜宝的心算是放在地上了，他有些雀跃：这货不愧是他师父啊，真给他长脸啊。
“师父……”轻唤一声以示鼓励，银宝有些小得意，她此生什么场面没见过？可自从收了铜宝做徒弟后就一直落魄至今，很少有如此扬眉吐气过，想这几年憋屈，今夜就给这小子再好好露一手。
“呐，待会买溪巷的肘子给你当夜宵，哎呦，为师的肩膀有点酸，给揉揉。”指了指自己的肩膀示意铜宝上前服务。
“……”怎么又有种想要欺师灭祖的冲动？
“我们再来。”
“奉陪到底。”
好一句奉陪到底！
若干年后，万银宝想起这句话都后悔不已，她果然是奉陪到“底”了啊。
当三局结束，万银宝竟没能胜出，这三盘两胜者为赢，而温如玉自第一盘输了后，不论万银宝动什么手脚都能猜对她的子数，万银宝只赢一局，平两局，按照之前定的规则不算赢。
千算万算没算出这结果，万银宝有些傻眼。
“再来！”万银宝不死心，她就不信了，她万银宝摇出的点数还从来没有人全猜中过！
当几个时辰过去，两人摇了不下百局仍不能分出胜负时，银宝不淡定了，铜宝也不淡定了。
“师父，你肩膀酸不酸？我给你揉揉。”银宝眼睛都气出血丝了有木有啊？这货可千万要沉住气啊，明显对方是在干耗啊，看谁先崩溃啊。
银宝冷哼一声，甩开铜宝的手：“再来！”
在第三百局还是平局时，银宝有些崩溃了，丫根本就是耍她吧？压根就没想告诉她金蝶的事吧？好，想耗着老子是吧？老子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才叫耗！
终于，在第三百零一局时，银宝输了，第三百零二……
得，在第三百一十一局时，银宝开始输铜宝身上穿的衣服。
……
第三百一十五局，银宝还输。
“徒儿，脱！”
脱？尼玛啊，他只剩下一件中衣了，这货还要不要脸啊？
铜宝额头的青筋暴起，拳头时刻准备着以下犯上欺师灭祖，银宝才讪讪住手。
赌了一晚上，银宝才发现自己之前太过轻敌了，现下唯有兵行险招，以退为进，看看他到底要玩什么，既然谁都赢不了谁那就输吧，分出个胜负也就能知道他到底想要什么了。
“怎么样？万当家？还赌不赌？都这份上了，恐怕今晚这金蝶的秘密……”温如玉欲言又止，一副欠揍模样。
“赌！继续！”
温如玉冷笑一声：“你还有赌注吗？之前说好了，就赌你今日拿得出来的东西。”
“我……”银宝微抬头瞄了一眼身旁已经气的七窍生烟的少年有些讪讪的咽了咽口水，半晌，她猛的站起身，一拍桌子道：“我赌我自己！”
“……”
“……”
一群乌鸦飞过，铜宝闭眼：这货不是他师父这货不是……
温如玉吞了吞口水：“万……万当家，你确定？”
“最后一局！我输了任你处置！”
“万银宝！我们回家！”太丢脸了有木有？铜宝很想死啊，这货是怎么混到金宝心尖上的啊？蠢的一腿啊。
银宝没理，铁了心要跟温如玉杠上了。
温如玉迟疑了，他皱眉做沉思状，好似很纠结，良久才抬头：“让温某处置万当家就是有那个心也没那个胆呀，再说，万当家真把人输给我，那万家还能放过我？温某还在玉峰斋混饭吃，还在万当家门下讨生活呢，使不得啊。”
“哼，愿赌服输，若我输了，我就给如玉公子做一个月的小厮，我万银宝说到做到！”
“……”铜宝无语：这个蠢货！
静默，半晌，温如玉眉毛挑了挑，似是做了一番痛苦挣扎般：“既然万当家都这样说了，温某岂敢不从？”
“开始！”哼，耗不死你，一个月，就不相信问不出金蝶的来由，温如玉不是简单的人物，身手不凡，论武力值，即使加上铜宝自己也没有十足的胜算，今夜找上她肯定有目的，她倒要看看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再说，这里是江州，事情闹大了也不好，正好在他身边躲一躲，避避风头，待风头过了再带铜宝另做打算。
金蝶，那翩翩起舞欲飞的蝶儿不是出自金宝的手还会是谁？三年了，这是头一回有金宝的线索，说什么也不能错过！
不出意外，银宝最后连自己也输了。
当报过点数后，温如玉笑道：“那这一个月温某就多有得罪了，请万当家见谅，愿赌服输，我们就按规矩来，这玉峰斋温如玉的小厮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哼，我万银宝说话算数！”银宝很豪气地抱拳应承，铜宝再次被晾在一边。
待银宝和温如玉“主仆”二人角色定位商讨成功后，铜宝彻底不淡定了。
“等等！”他上前一步挡在两人中间。
这一声气势了得，二人皆抬眼望他，铜宝深吸一口气对着温如玉道：“我们师门的规矩就是输一送一，师父去哪我去哪，师父做什么我做什么。”
“……”温如玉摸摸鼻子。
万银宝愣怔半晌：“真是我的乖徒儿啊，孺子可教也！”
“哼。”银宝刚想上前示好却被铜宝一闪给躲了。
“徒儿冷不冷？为师衣服给你穿。”但银宝没有气馁，依旧贴上前献殷勤。
“走开！”铜宝嫌弃地又闪一边。
“徒儿不气，待一月期满后为师再带你去吃溪巷的肘子，来来，快把衣服穿上。”
“滚！”太丢脸了好伐？
“……”这是哪门子的师徒啊？温如玉很想发言有木有？他还没答应买一送一呢，这两奇葩在搞什么？在他屋里躲猫猫？温如玉一下觉得接下这苦差是否是明智之举，但事到如今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至少，目前来看，形势还是朝着他预定的方向走不是？
谁算计了谁？谁又在谁的棋盘里棋胜一招，游戏不到最后，答案总不会见分晓，拭目以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