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立誓成妖2019-03-13 11:027,230

  白夏在原地站了片刻,待到确定萧疏陷入沉睡后,方悄悄搬了把椅子过来坐下守着。

  约莫盏茶工夫后,本就不甚安眠的萧疏眉心越蹙越紧,像是入了什么梦魇,拼命咬着牙关辗转挣扎,汗水转瞬便湿了鬓角。

  白夏忙探身察看,只见他露出被子的双手死死握拳,凸起的骨节一片惨白,掌心已被指甲刺破,渗出两行殷红的血痕。

  “诤言,有什么事别硬撑着,有什么话就说出来……”白夏一边为他擦汗,一边凑到他耳边轻声抚慰:“诤言……诤言,你不要在梦里也这样苦苦压抑……”

  萧疏似是感觉到了她的气息,虽仍是一声不吭,神情却慢慢像是放松了少许。又过片刻,终于自雪色双唇中吐露了几个模模糊糊的字眼。

  白夏费力听了半晌,辨别出应该是两个人名称呼——

  叶大哥,阿鸢。

  萧疏的高烧一直未退,第二日吃了药后,也只是勉强控制住热度不再继续攀升,体温高得烫手,人则始终昏睡不醒,确是应了‘病来如山倒’这句话。

  药方是白夏开的,守在萧疏跟前衣不解带照料着的也是她。

  因为知道此番十之八九乃是源于心病,故而白夏只是用了些最寻常不过的药物,但求对身体的损伤程度减到最低即可。至于何时好转以及恢复的情况,则主要需得取决于萧疏本身的意志。

  好在,第三天凌晨起,萧疏便慢慢开始退烧。

  守了整整一日两宿的白夏也随之松了一口气,待到他终于能够沉沉入睡,方回到自己的住所梳洗更衣。

  可不知何故,虽已是觉得极为困倦,却偏偏没有丝毫睡意。躺在床上睁了一会儿眼,到底还是又爬了起来。

  在花园里溜达了一圈,白夏忽然很想吃此地特有的小吃牛肉米线,便自行晃了出去。

  早上的空气很清新,吸进鼻子时有股沁入肺腑的凉意。听着鞋底踏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发出的脆响,看着周围带着一日之计的希望忙忙碌碌的人们,白夏不由自主便笑了起来,之前积压在心头的阴郁迅速散开,哼着欢快的小曲蹦蹦跳跳找了家早点铺子坐下,拍着桌子要了一大碗米线加了双份的牛肉。

  捧起碗,喝口热乎乎的浓汁鲜汤,热量自喉头滑进肚子,而后直达四肢百骸,全身的毛孔尽皆舒展开来,顿觉神清气爽精神百倍。

  老板看到她这副满足捧场的样子,干劲更足。旁边的人看到她吃得如此香甜,亦是胃口大开。

  小小的店面似乎因了她的缘故,平添了几分简单而平实的快乐。

  白夏正埋着头唏里呼噜吃得不亦乐乎,对面突然坐了个人,同时扬声:“老板,给我照着这位姑娘的样子,也来一份!”

  动作一顿,白夏自大海碗的上边沿露出两只乌溜溜的眼睛:“你怎来啦?”

  “我怎么不能来?”

  “这里是平民百姓出没的地方,不适合你这种奢侈浪费的王孙贵族。”

  “想当年我俩在一起的时候,连破庙都住过。”

  “那会儿不是还不知道你的身份吗?”

  “在你的面前,我就从来没有过什么身份!”

  林南抽出一双筷子敲敲白夏的脑门:“我饿了,先给我吃一口。”

  “你的马上就来啦,干嘛还要抢我的?”

  “等不及了嘛!”

  于是白夏只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吃剩下的半碗牛肉米线,顷刻间进了别人的肚子:“喂喂喂,你好歹也给我留一点儿,我还没吃饱呢!”

  林南放下碗,掏出丝帕万分优雅地擦擦嘴,然后把老板刚刚端过来的那份往前一推:“你吃我的,赶紧趁热。”

  “我吃不了那么多,一人一半吧!”

  “随便。”

  锦衣华服的林南将描金折扇在拇指上潇洒万分地转了几圈,四下打量了一番到处灌风的简陋铺面,冷言冷语地挖苦:“大冬天的干嘛跑到外面来,又不是不知道自己吃饭的速度跟乌龟差不多,还没等到吃完就凉了,也不怕待会儿闹肚子。”

  白夏已经动作麻利地把热腾腾新出锅的食物分成了两份,状似不在意地随口道了句:“所以,你刚刚才非要把我剩下的给抢着吃了?”

  林南折扇一收,立时笑嘻嘻地前倾了身子:“既然明白了我的好意,那有没有一点点的感动?”

  白夏回答得毫不犹豫斩钉截铁:“没有!”

  林南抚着胸口做痛心疾首状。

  于是白夏的心情越发灿烂,摇头晃脑用筷子挑起了一串长长的米线。

  林南被她举起胳膊歪着脑袋凑过去吃的笨拙模样逗得哈哈大笑,又见她一不小心手一抖,有两根从筷间掉落,将几点热汤溅上了面颊,不禁无奈叹气,一手为她拭去脸上的汁水,一手接过筷子轻巧转了几转,滑溜溜的米线顿时顺从地围成了一个胖胖的螺旋圈:“你啊,连面都不会吃,更别提这种东西了。来,张嘴!”

  白夏眨眨眼,木愣愣地看着他,脑中想起的却是萧疏喂她吃粥时的模样,笑容便不由得一僵。

  林南见状,斜飞的长眉一挑:“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

  “你今天有些奇怪。”

  “你才怪!”回过神来的白夏没好气地张大嘴,将那串米线一口吞下,鼓着腮帮子使劲地嚼。

  林南偏首凝视着她,眸色深深,音色沉沉:“是因为,担心他的病吗?”

  白夏猛地停了嘴巴,摇摇头。

  “昨日便听说他病了,只不过我本身就没有痊愈,担心若去探望的话会加重彼此的病情,所以本打算今儿个晚些再去萧府的。”林南用眼神示意白夏继续吃,接着又慢慢转起一串:“我还知道,你一直在不眠不休照顾他。所以听下人回报你自己一个人出了门,我便跟了来。”

  “跟来做什么?”白夏的嘴巴里仍有食物,说起话来含含糊糊的:“我好端端的,又没生病。”

  “你接连两晚没睡,本该疲累至极应当马上休息,如果肚子饿想要吃东西的话,自然有人会服侍周到,何须自己跑出来觅食?”

  林南松开筷子,将米线重新放回碗中,手指在桌上不轻不重地扣了两扣:“白小虾,我还能不了解你吗?若不是心里有事儿,你又怎会如此?他只不过是受了风寒有些发烧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毛病,竟至于让你牵肠挂肚魂不守舍的……”说到这儿,不免自嘲的摇头苦笑:“无论如何,总比我当时的症状要轻一点儿吧?所以说,人比人真能气死人,你只是过来随便瞧了我两眼,如今,却这样紧张他……”

  白夏恍如未闻,像是被食物噎住般的只管抱起碗大口喝汤,结果又像是喝得太急,猛地呛咳起来。

  林南忙站起身走过去,弯了腰边给她拍背顺气边唠叨:“白小虾不是我说,你真是笨手笨脚到了一定的境界,幸亏你不敢动刀动针,要不然,还不知有多少人会平白无故做了你手下的冤魂!”

  被侮辱了专业技能的白夏涨红了脸怒目而视,伸手将他狠狠推开。

  林南非常配合地向后让了半步,神情却有些狐疑:“你是不是不舒服啊?”

  白夏愣了愣。

  “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没睡好就会这样的,很正常。”

  “不对……”林南俯下身,细细打量:“你这会儿虽然脸一直红扑扑的,但应该只是吃了热乎东西加上咳嗽的缘故,难掩本身的苍白,看上去倒有点儿像血气不足的样子……白小虾,你该不会哪里是受伤了吧?”

  白夏又是一愣,旋即别过头,声音有些发紧:“你见过像我这样活蹦乱跳生龙活虎的伤患吗?”

  林南却不依不饶又兜到她面前:“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会这样?”

  白夏一咬牙:“因为我来月事了,所以才会失血过多!”

  “……”

  趁着林南窘在当场,白夏连忙付账走人,拔腿便跑,只想离这个目光过于锐利的家伙远远的。

  然而,天不遂人愿。

  刚出了铺子没多远,林南便轻轻松松追了上来:“白小虾你跑什么跑,我又不会把你怎么着。”

  被拦截下来的白夏无可奈何地看着笑嘻嘻一副风流纨绔样儿的林南,忽然脆生生问了句:“你当时,为什么一直都没有把我怎么着?”

  “……啊?”

  “我们在一起朝夕相处那么久,按照你色狼投胎的饥渴性子,不是应该早就把我给吃干抹净,连渣都不剩了吗?”

  林南瞠目结舌,抖抖索索地伸出手摸向她的额头:“小小小……小虾米,你是鬼上身还是烧坏了脑子?”

  白夏一巴掌拍开他:“严肃点儿,我是很认真地在问你!”

  林南却在她挥手的刹那,捕捉到了一丝不对劲,一把抓住她的腕子,拉到眼前一瞧,长眉顿时攒起:“手指头怎么了,划了这么深的口子,为什么既不上药也不包扎?亏得你还是个大夫,竟如此不懂得照顾自己!”

  白夏微微仰着脸,呆呆地看着他略显生气的神情,忽然觉得鼻子有些酸,眼睛里像是吹进了冷风,涩得厉害。

  “你为什么能看见?”

  林南怔了怔:“这么明显,又不是瞎子,为什么会看不见?”

  “是啊,为什么会看不见……”白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咧咧嘴,扯出一个笑:“如果我跟你说,你已经不是唯一一个被我闯进浴室看光光的人了,你会怎么样?”

  林南凤眼一眯,手上使力,将她带入自己怀中牢牢箍起。

  白夏没有挣扎,只是不停地笑着:“你是想要直接勒死我吗?”

  “这种小事,以后有的是机会跟你慢慢算账!”林南重重一哼,带着惩罚意味的双臂略微松了松,语气也蓦地轻柔许多:“现在,我只是不想你再这样强迫自己笑,明明不开心,为什么要勉强?你这究竟是在欺人,还是欺己?”

  白夏本能便想要辩驳:“我没有……”

  “还说没有!真该给你面镜子,让你看看自己笑得有多难看!”

  白夏于是便不再吭声,只把整张脸都埋入了他的衣襟。

  “刚刚的那个问题,我现在可以很认真地回答你。”林南搂着她站了片刻,长长一叹:“白小虾啊白小虾,我其实一直都非常想把你怎么着了,甚至恨不能这会儿立马将你就地正法……可我不能,因为是你,因为你不同,跟所有人都不同。我这么说,你懂吗?”

  “诤言说过,从这点就可以看出来,你待我确有几分真心。”

  林南略觉意外:“他?他对你这么说的?”

  白夏的两只手抓着他腰侧的衣料,很用劲,但闷闷的声音却很轻,像是被风一吹就散了,就无迹可寻:“若没有真心,又岂会看到那么多的东西。那么多,无心之人,视而不见的东西……”

  她的手指有伤口,那人看不见。她失血过多而造成的苍白面色,那人也看不见。

  所以,她的难过,她的不安,她的心烦意乱,她的强颜欢笑……那人是不是,全部都看不见……

  毕竟连续两天没有好好休息,人在精神状态不佳的时候难免就会比较脆弱些,所以白夏越想越觉得委屈,越委屈便越难过得想哭,拼命的忍啊忍啊终究还是没能忍住,于是一发而不可收拾,趴在林南的怀里眼泪哗哗流不停。

  两人这会儿待的小巷虽然还算僻静,但迟早总会有人经过,认识了这么久,林南还从没见她哭得这般伤心,全然不知当如何安慰,一时也有些慌了手脚。踌躇少顷,索性一把揽住她的腰,腾身跃上了旁边的屋顶,也算是块只属于两人的清静天地。

  白夏则什么都不管,就只管一个劲儿地哭,先是静静抽泣,到后来索性哽咽出声,像是要把一辈子的眼泪通通流光似的,没多会儿便将林南的衣襟蹭了个湿透。

  林南无计可施也只好由着她发泄,唯有暗自祈祷千万不要嚎啕,否则必会招来一大帮不明真相的群众仰头围观。

  他虽然爱出风头,但这种唐突佳人的黑锅还是少背为好。等到白夏真的是为了他而痛哭的时候,再敲锣打鼓让全天下的人都来观赏不迟。

  但,他又怎舍得让她伤心难过?或者应该说,他此生此世都绝不会让她因了自己的缘故,再流哪怕一滴泪……

  白夏就这么哭了许久,久到因为总是保持一个姿势,导致浑身的关节都有些麻了,才终于抽抽噎噎抬起头,用红肿的朦胧泪眼扫了扫周围,稀里糊涂地茫然问道:“我们干嘛跑到这么高的地方来啊?又没什么风景好看的。”

  “……你总算发现自己身在何处了……”林南一边用锦帕给她擦拭糊得乱七八糟的脸,一边唉声叹气:“哭成这样,要是被别人看见的话,一定会以为我真的把你给怎么着了。”

  “跑到这上面除了喝西北风之外,还能做什么?”白夏揉着堵住的鼻子打了一个喷嚏:“况且,若当真做了什么,还能这样衣帽整齐?”

  林南又气又笑地在她脑门上拍了一巴掌,脱下自己的棉袍:“刚刚还一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模样,这会儿便又牙尖嘴利起来!”

  白夏却没有接他递过来的衣服,而是转身对着已然当头的旭日张开双臂,做了个拥抱的姿势:“这说明,我的心里非常阳光。有什么不高兴不痛快的事情,一转眼便忘了。”

  站在侧后方的林南凝眸看着她泪痕犹在的笑颜,眸中闪过一丝痛色,低低一叹:“若真是这样,该有多好……”

  “什么?”白夏没听清,转头询问。

  林南笑了笑,抖开袍子不由分说将她裹上:“这几天病号已经够多的了,可千万不能再倒了一个妙手回春的神医……”

  话一出口,后悔不迭。

  果然,白夏虽没有拒绝他的好意,却立马想起了什么似的飘身跃下,留下一句直戳某人心窝子的话:“他这会儿差不多该醒了,我得赶紧回去瞧瞧。”

  林南欲哭无泪,恨不能大耳刮抽自己。让你嘴贱,让你哪壶不开提哪壶……

  此处本就距萧宅不远,林南后悔完了追上白夏时,远远看到那朱红的大门正徐徐打开,现出一个淡紫色的身影。

  白夏的脚步先是一停,旋即加快,继而飞奔,大声唤着:“诤言!”

  那人一顿,偏首望来:“夏夏?”神色略显讶异。

  “你怎么出来了?烧还没完全退下呢,若是再吹了风受了寒岂不又要昏睡好些天?”白夏一叠声地嗔怪着跑到其身边,一见那惨白若纸的面色、以及额间隐有的虚汗,顿时秀眉紧皱:“简直是在胡闹,哪里有人这样不爱惜自己的?!”

  萧疏刚想说什么,视线一转,落在紧随其后的林南身上,于是便先抱拳施礼:“殿下的病,看来已是大好了。”

  “承蒙侯爷还惦记着,只可惜,我虽已无恙,侯爷却又贵体违和,不知是不是我的病全跑到你的身上去了呢?”林南笑哈哈随便一拱手:“刚刚纯属玩笑话,侯爷莫要当真。听说你身体不适,特来探望。不过现在看来,倒也没什么大碍。”

  “本就只是偶感风寒,何值一提?”萧疏的目光掠过白夏身上所披的锦袍,语声淡然含笑:“但也多亏有人悉心照料,否则必不能恢复得这样快这样好。”

  林南咬了咬牙,决定从此时此刻起开始痛恨紫色。因为第一次见到萧疏时,他便穿了这种颜色的衣服。

  总之凡是敌人喜欢的,就是他所痛恨的,除了白小虾……

  白夏闻言则咧嘴一笑:“这份功劳本人当之无愧,就不客气了。好啦好啦,不要站在这风口地里寒暄了,有什么话,回屋再说。”

  萧疏这时方才注意到她仍有些红肿的双眼,以及说话时带着的鼻音,微一愣怔,刚想开口询问,却有一个随从自里面奔了出来:“侯爷,东西都拿齐了。”

  白夏见这人手里抱着两个又长又粗的卷轴,竟像是军用地图,不禁有些疑惑:“你们这是要去……”

  “回白姑娘的话,属下正要陪同侯爷去府衙一趟。”

  “原来是,去府衙……”白夏呆了呆,又笑了笑:“我还以为……”

  萧疏眉心一蹙,轻轻握住她的手,温言低语:“我醒来后没看到你,只当你是回房休息了。随后,便有人来报……”

  “干嘛跟我解释这些?既然能让你这样不顾病体的,就一定是顶要紧的事儿,赶紧去吧,别耽误了。”白夏笑着抽出手,大咧咧地拍了拍那个随从的肩:“你们侯爷大病未愈,气力不足,你可要好好伺候着,若是出了什么差池,唯你是问!”

  那随从自是拍着胸脯豪气干云地应了。

  萧疏看着白夏,抿了抿唇角:“夏夏……”

  白夏却挥挥手大声打断了他的话:“行了行了,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

  林南这时上前一步,与白夏并肩而立,甚是认真地道了句:“萧兄尽管去办你的正经事儿,白小虾有我看着,大可放心!”

  白夏忙不迭点头:“没错没错,千万不要因为我而耽搁了你的大事。”

  萧疏的面色略略沉了沉,放在轮椅扶手上的指关节有些发白,但终是没再多说什么,只深深地看了白夏一眼,便告辞转身离去。

  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心情大好的林南忽然又觉得,其实紫色也没那么讨厌……

  而白夏则像是很冷似的裹紧了外面的衣袍,慢悠悠地迈步,却是与萧宅的大门背道而驰。

  林南将折扇打开,复又收起,斜飞的眉眼轻扬,眸色冷冽。少顷,几不可见地勾了勾唇,旋即负手跟于她身侧半步处,不即不离。

  如此一前一后默然走着,日头一点一点东移,渐至三竿。

  “我以为,他那样急切,是特地出来找我的,还狠狠高兴了一下……”走在前面的白夏忽然开口,声音仍有些‘嗡嗡’的鼻音,失了惯有的清脆:“结果,他根本就没发现,我其实早已不在府里了。”

  林南不置可否地‘嗯’了一下,未再多言。

  白夏似乎也只是在自说自话:“应该是我要求太多了吧?他有那么多的事情要管、要顾、要忙,对我哪里能面面俱到呢?偶尔有一些小的地方疏忽了,也是很正常的啊!况且,他又正病着,病得那样重,我却在这个时候斤斤计较,未免太小家子气了……一开始他就说过,不可能时时以我为重、事事以我为先,我当时不是答应得很好、很爽快的吗?这才几天,就像个深闺怨妇一样疑神疑鬼、自怨自怜,简直就是不可理喻!”

  听到这儿,林南终于忍无可忍:“白小虾,你又在自欺欺人了吗?”

  白夏停住,抿紧了嘴巴,低着头看自己的鞋尖。

  “我承认,我也很可能没有办法做到时时以你为重、事事以你为先,因为我跟他一样,都有着抛不开放不下的责任和负累。”林南用力扳过她的肩膀,弯下腰看着她的眼睛:“可是,为什么我却能注意到你身上所发生的一切细节,注意到你是不是开心、是不是难过,注意到你究竟是真的高兴,还是假装欢笑?白小虾,你是当真不明白,还是不愿,抑或不敢明白?我不懂,你为何要对他这般执着、这般死心塌地?”

  白夏慢慢掀起低垂的眼睫,被泪水冲刷过的眸子越显墨染般的黑亮:“我刚刚之所以哭,是因为害怕。”

  “害怕?你怕什么?”

  “我怕这辈子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毫无保留投入的感情,会得不到相同的回应。我更怕,即便总有一天能够得到,却已经没机会去拥有。”

  林南怔住:“你说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白夏微微侧首,看着如日中天的骄阳:“你不懂,也无需懂。这世上有很多东西,是稍纵即逝的。抓不住也留不住,比如正午的阳光,比如,人的生命……但是,也正因如此,才更加需要珍惜不能浪费丝毫,更加需要不顾一切乃至拼尽全力。至少到最后,能换得一份无悔无憾。”收回视线,迎着林南的灼灼目光,一字一顿:“所以即便怕,也决不能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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