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鑫为了确保军营中的安全,决定在出征之前暂时住在秦岭大营。同时为了保证战场上伤员的救治,擅自决定带上萧郎中,跟随自己的军队一同出征,也方便他将自己所有的医术传授给随军太医。
他在军营中过了三天好似太上皇一般的生活,因为此次征收资粮效果极佳。整个秦岭大营完全成了一座补给仓库。大大小小由虎贲天军重兵三班轮守的仓库,里面全是粮食和各种兵器火器。
罗鑫为了方便,在萧允中手下诸位年迈的徒弟之后,他便吩咐孙小郎和卫青两人返回城中,秘密会见了李息。让他以运送资粮出城为掩护,将罗府中的所有物资一并运送到了秦岭大营。
而且连同萧允中药庐中的各种药材也送了过来。连续两日来,萧允中这个老师也算是尽职尽责,将自己所有的医术以及罗鑫教给他的伤口缝合术一并传授给了自己那群年迈的乖徒弟。
不过罗鑫看着那群老太医对萧允中毕恭毕敬的模样,总是感觉有些违和。经过他的劝说,那些老顽固却斥责罗鑫不识礼教。气疯之下,他便也不再插嘴搭理他们这些老家伙的事。
到了第四天,罗鑫连日对李沐辰的惦念加重。他见营中一切安好,便向司马文凯打了招呼,独自一人回城,想去探望一下李沐辰。
但是出营大概行了十余里,他远远看到自己熟悉的身影。来人正是中常侍大人,他一见罗鑫迎面疾驰而来,急忙迎了上去。
“罗将军,您这是准备回城?”中常侍看来一路狂奔,显得有些气喘。
“中常大人这是准备去大营?可是圣上有什么吩咐?”罗鑫摘下马鞍上挂着的水囊,递给中常侍,让他喝两口野蜂蜜水,然后慢慢说。
可是他却焦急地喘着粗气,抚着上下起伏的胸口,结结巴巴道:“圣,圣上口谕,本月十五,罗将军同诸大臣一同前往雍城进行出征祭天。适时还请罗将军转告孙将军同卫将军一声。”
罗鑫此刻心中算是明白了这群古人迷信的臭毛病,现在去祭天,不等于昭告天下,大汉准备对付匈奴吗?不过看中常侍今天一改往日淡定的样子,想要让汉武帝取消此次祭天,显然已是不可能了。
“中常大人,孙大哥和卫青兄弟正在营中。要不小弟同大人一同前去将圣上口谕传达给他们?”罗鑫接过中常侍递回来的水囊。
中常侍却连连摇头:“不了,为了找你罗将军,老朽算是跑遍了半个长安。去府上,小梅说您已经好几日没有回家。然后我又赶去了红胭阁,您也知道,我去那种地方不合适。恰好门口遇见了沐辰姑娘,她也说好几日未曾见到您。唉!您住在大营,也好歹给家人知会一声,要不是徐四儿,我这条老命怕是得丢一半啦!”
罗鑫有些尴尬地‘呵呵’一笑,挠了挠头说道:“中常大人莫要见怪,小弟我也是无奈之举。”他刚想说出自己对此次秦岭大营所有将士中毒的猜测时,突然卡在了嘴边,犹豫了一下还是咽了回去。
中常侍此刻急于返回皇宫复命,向罗鑫拱拱手告辞之后,便扬长而去。罗鑫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已经平复的内心中,陡然升起一股不祥的感觉。
他放慢了回城的脚步,路上开始向着自从王恢之计禀告圣上之后,所有发生的一切都做了一个整体的分析。但是分析到最后,他还是没有理出头绪。
若说闵王刘荣勾结匈奴意图谋反,可是自己并没有任何证据。反而说出,会给刘荣落下口实,以一个诬陷皇族谋反的罪名,自己的脑袋算是保不住了。但是如果此事是真,那此次出征必定危险重重。而且朝中大臣,必然有刘荣的同党,反而会对社稷之根本有害。
他想着,胯下白马已经到了红胭阁楼下。他抬头向着李沐辰房间临街的窗户望去,却见窗户紧闭,似乎屋中没人。他知道李沐辰的习惯,白天临街和对着后院的窗户一般都是开着的,难道……
他想着,心中顿时一惊,急忙跃下马,径直推开还没开张的大门,向着楼上冲了进去。楼主听见大门被撞开的声音,急忙从堂屋走出,准备破口大骂时,见来人正是敢和皇家作对的罗大爷。
她见罗鑫一脸焦急地冲上二楼,便也急忙跟着上了楼。只见罗鑫站在李沐辰房间外使劲砸着房门。
“罗公子,您这是怎么了?沐辰一早不就去您府上了吗?”楼主突然担忧起来:“您不会没见到她把?”
罗鑫一愣,随即又发疯般冲到楼下,跃上马背立即向着章台街方向奔驰而去。楼主站在二楼的窗口望着远去的身影,脸上挂起了同情,不由得叹息着摇摇头。
刚到罗府门前,准备出门的宋小梅远远见到罗鑫,将手中的竹篮扔在地上,立即欢天喜地地迎了上去。
而令宋小梅失望的是,自己这位大哥见了自己并没有任何喜悦之情,反而一脸焦急地追问是否见到了李姐姐。她原本想捉弄一番大哥,但是见他一脸急切担忧,又不忍心。
“李姐姐正在后院作坊,好像正跟着虎二叔学着摆弄各种火器呢!”宋小梅话没说完,罗鑫把手中的缰绳塞到他手中,转瞬消失在了她眼前。
“见色忘兄妹情!哼!”宋小梅一脸鄙夷地望着罗府空荡荡的大门口,可有转头望着白马笑道:“雪儿,几天不见,想我了吗?”
叫雪儿的白马好似听懂了宋小梅的话,打了一个响鼻,随即将自己湿漉漉的厚实嘴唇贴到了她娇嫩的脸上,弄的宋小梅一脸黏糊糊的口水,然后自己却打着响鼻,拽着宋小梅进了前院。
罗鑫冲到后院时,正好看见李沐辰正拿着一把微冲,对着虎二摆好的靶子射击。虽然身子单薄的李沐辰被微冲的后坐力震的脚下不住后退,但是脸上却挂着无比的欢喜之色。他见到了李沐辰,终于长舒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门前台阶上喘着粗气。
正在摆靶子的虎二一见自己公子回来了,急忙笑盈盈地上前打招呼。李沐辰转头见,一见到罗鑫,立即把手中的枪丢在地上,拎着裙摆向自己心上人冲了过去。
罗鑫刚刚站起,脚和地面之间和没落稳,便被扑上来的李沐辰撞得连连后退。虎二刚想上前扶住自己公子,却不想罗鑫被台阶一跘,抱着李沐辰两人同时向后倒去。
虎二见状,急忙停下了上前的脚步,很识趣地吹着口哨回到了自己的铁匠作坊。李沐辰爬起身,担忧地扶起罗鑫关切道:“罗公子,没事吧?”
“没事!”罗鑫忍着屁股和腰上传来的剧痛,咧嘴笑着:“几天不见,变重了!”
“你敢说我胖?”李沐辰闻言,立时撅着嘴,一脸不悦的样子。
罗鑫抬手轻轻地刮过她挺拔的鼻子,拉着她的手,之前心中的担忧,此刻却变成了延绵的柔情蜜意。
两人就这样四目相望了半晌,直到李沐辰脸色潮红着地下头,他才发觉自己的失礼之处,连忙傻笑着挠挠头道:“我最近必须守在大营,前几日,营中所有将士都吃错了东西中毒了。现在萧郎中虽然治好了他们,可我还是不放心。而且本月十五,我要跟随圣上去一趟雍城祭天,可能有一段时间见不到你了。”
“公子乃身系我大汉兴国大业,您放心去吧!我闲来无事会经常来府上的,公子且放宽心。”李沐辰说着,抬起双眸望着罗鑫,却完全没有看出他那双深邃黝黑的眸子中,隐藏着的担忧之色。
两人在罗府腻腻歪歪了整整一天,直到夜幕降临,繁星随月崭露时,罗鑫才送着李沐辰回到了红胭阁。而自己也该马上赶回大营,否则深夜的秦岭附近,自己可没胆子单独行走。
在他离开红胭阁时,叫来了楼主,将自己最后剩余的二十来颗金豆子都交给了她:“楼主,我因有要事在身,沐辰就劳您多多费心了。”然后他摘下自己腰上的一枚黄铜腰牌交给楼主:“这是入宫的凭证,若沐辰有事,你可派人那我这没腰牌进宫找卫夫人,求他相助。”
楼主大睁着双眸,惊讶地望着手中的腰牌。犹豫了片刻之后,将腰牌塞回了罗鑫手中:“罗公子且请放心,等明日,我派人送沐辰先去府上暂住。我知道,公子是不放心我这里。毕竟我这红胭阁人来人往,杂人太多。万一沐辰有个什么事,我也没法跟公子您交代不是?”
罗鑫听楼主这样说,欣慰的点点头,准备离去时,楼主又拉住他,将手中金灿灿的豆子还给了罗鑫:“公子,您对沐辰是真心,我心里明白。钱,我是不会收的,公子且请放心去便是。”
两人一时间在红胭阁门前推让了良久,最后还是楼上的李沐辰,好奇下楼将两人劝开之后,谈价还价了好一番,才让楼主勉为其难地收下了五颗金豆子。
等罗鑫回到大营时,已经月上柳梢头了。
刚进中军大帐,他便被三双略带杀气的眼神盯着浑身发毛。难道出什么事了?可是自己刚刚进营时,看外面的兵卒都挺开心的啊?他想着,缓步走向了角落的一张矮几前,突然身后感觉有人,还不等转身,只觉腰间好像被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抵住。
罗鑫顿时后脊发凉,感觉浑身的汗毛瞬间像触电一样竖了起来。这种感觉他再熟悉不过,抵着自己后腰的,不是别的正是自己的发明的左轮枪。有这种武器的,除了义父李广和眼前的三人外,只有公孙贺父子了。
难道是公孙贺?他想着,猛然转身,右手反转,一把攥住了身后之人握枪的右手。定睛一看,原来此人正是宋小梅。
只见她眨着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自己,咧嘴谄笑了一会道:“哥,我错了。枪里没装子弹。”
顿时,一脸杀气,表情严肃的司马文凯三人也大笑开来。卫青起身上前,拍着罗鑫的肩膀笑道:“大哥,看来你自己所制之物,连您自己也会怕啊!”
“废话!”罗鑫一把夺过宋小梅手中的枪:“你们三个也都一把年纪了,怎么能放任一个孩子玩这个?会搞出人命的。”
然后他转头瞪着宋小梅:“你什么时候跑来的?给宋婶他们说了吗?”
“说了。”宋小梅说着,右手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娘答应我了,所以我关了沐辰阁之后,才偷偷牵着……”突然,她自己一把捂住嘴,惊讶地望着罗鑫身后的三人。
“小梅,你可不是一个会说谎的人。”罗鑫话没说完,便被司马文凯爽朗的笑声打断。
他上前一边拍着小梅,一边揽过罗鑫笑道:“小孩子,贪玩而已。晚上就让小梅在这里住下,明天一早我派人送她回去。等会我派两名斥候,去给宋婶报个平安不就行了?”
罗鑫此刻算是彻底无语了,敢给宋小梅枪的,这里也就只有没有见过枪支真正威力的司马文凯大哥了。
他好几次想好好批评一下自己这位大哥,但是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最后还是放弃了,只能任由四人在自己耳边叽叽喳喳。不过这时的罗鑫并不觉得吵闹,反而感觉有种温馨的,像是回到家中的感觉。
五人在中军大帐中,完全不分长幼尊卑,相互打闹嬉戏到了深夜。直到全都感觉精疲力尽之后,才意犹未尽地随意趴在矮几和长案上深深的睡去。
深夜中,罗鑫做了一个梦。他梦见了自己久违的父母,还有半生不熟的陈梦佳。但是在梦中,陈梦佳却不是她。准确来说,陈梦佳是李沐辰。应该是她的面容是李沐辰。
罗鑫根据自己的记忆,看着梦中的地方,此处一片雪白。走廊中来来往往的人都穿着统一的白大褂。应该是医院没错,可是自己的父母,还有长得跟李沐辰一模一样的陈梦佳,为什么一脸忧伤?
他想呼喊三人,却感觉自己张开的口中,完全发不出任何声音。好像有什么东西挡在自己面前,无形的屏障完全阻隔了自己的声音。而伸手准备碰触记忆中熟悉的亲人时,自己整个人像被一个看不见的旋涡向后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