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中,罗鑫从梦中惊醒。他四周望了望,简陋破旧的大帐,坚硬的睡榻,还有弥漫在整个营帐中的酒气。
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一摸身上,衣服已经全部湿透。他皱了皱眉头,将脑袋深埋在蜷缩的双膝中。
为什么会梦见医院?他回忆着自己穿越前的每一幕,可是自己的记忆仅仅储存着自己同越野车一同掉下悬崖时的景象。难道自己此时后世的肉身还活着?在医院?
但是随即他又自嘲般的笑了笑。想想烂柯山的悬崖,少说也有几百米的高度,掉下去,能找到尸体已经不错了,怎么可能会有生还的希望?
就在罗鑫出神时,趴在案几上,脑袋枕在酒瓮上的卫青朦朦胧胧睁开双眼,静静地在昏黄的烛光中望着坐在榻上出神的罗鑫。
片刻之后,他幽幽地问道:“想什么呢?刚刚你说梦话了,但是哼哼唧唧了好久,我也没听出来你说的什么。”
罗鑫突然被吓了一跳,抬头望去,见卫青依旧抱着酒瓮,脑袋搭在酒瓮圆鼓鼓的肚子上。他深吸了一口气,想说什么,却没有开口,只是微微一笑,穿上了靴子,起身出了营帐。
此刻秦岭山暮春时节的景色,在黑暗中显得深邃而又神秘,好像夜幕给它罩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般,让人心生畏惧,却又勾引着人心最深处的好奇。
卫青有些纳闷,打了一个哈欠,便又搂紧了酒瓮继续做起了自己未完的美梦。
罗鑫望着夜空中闪耀的繁星,心中默默算了算,自己穿越到大汉已经整整半年有余。但是自己从最初对父母的担忧,直到现在已经渐渐淡忘了后世亲人们的存在。他苦笑着嘲弄自己的不孝。
可是仔细会像梦中的情景,为什么陈梦佳会和李沐辰的长相如此相似?甚至连气质好像也一样。难道是和李沐辰相处太久的原因?就在他疑惑为什么此次的梦会如此清晰地回忆起时,突然大营外的黑暗中传来了一阵由远而近的马蹄声。
站在塔楼警戒的士兵们,顿时警觉地举起了手中的连弩,对着马蹄声传来的方向瞄准,随时准备着射击。
就在马蹄声从黑暗中渐行渐近时,一个浑厚的男声高喊着:“莫放箭,我乃主父大人信使,有急事要见罗鑫将军!莫放箭……”来人接连喊着。
罗鑫站在帐前,有些不解地:“罗将军?整座秦岭大营中,罗将军……不就是我自己吗?主父大人?难道是主父偃?”
罗鑫虽然有些犯嘀咕,但是脚下却急匆匆向着营门走去。塔楼上的士兵见罗将军,戍长急忙指着黑暗中渐渐清晰的人影喊道:“罗将军,来人说有急事见您!”
罗鑫抬头冲着他微微一笑,随即推开了营门走了出去。此时来人已近前,见罗将军亲自出营相迎,顿感受宠若惊,急忙跃下马背,上前拜道:“将军,主父大人有紧急密函让我送来,说事关大汉之安危,请将军速速定夺信中之计。”
他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方白绢递到了罗鑫面前。罗鑫接过,狐疑地打量了一眼来人,然后打开了白绢,借着营门前的火光,仔细看着白绢上的内容。
经过了大半年在大汉的生活学习,罗鑫已经掌握了汉朝的篆体字。他看着白绢上的内容,心中顿时冒起丝丝凉意。
“主父大人可说起白绢上的事,他是从何而知?”罗鑫一边拉着来人进营,一边吩咐几名兵卒,马上去中军大帐叫醒诸位将军。
足足过了大半个时辰,司马文凯和孙小郎等人才骂骂咧咧,打着哈欠出了营帐。原本无精打采的三人,一见往日镇定自若的罗鑫,此刻却像热锅上的蚂蚁般,在营中空地上里来回回焦急地踱着。
借助火把橘黄的火光,罗鑫此刻的脸上阴晴不定。
“罗兄弟,出什么事了?”司马文凯急忙上前,心知能够让罗鑫如此焦虑的事情,一定不是小事。
孙小郎也是满心狐疑,毕竟之前勇斗临江闵王,这位罗大公子也没有任何焦虑急切的神色。今天怎么一改往日常态,难道是长安发生了什么大事?
“主父先生刚刚派人送来此信,你们先看看内容,然后再行计较。”罗鑫将白绢交给司马文凯,慢慢也恢复了自己往日的淡定自若。
然而看完信,三人同罗鑫一样,征战沙场多年的司马文凯,也是一脸惊愕之色。
“怎么可能?”司马文凯看着罗鑫:“此事可是真的?如果是真的,为何不速速禀告圣上?会不会是主父偃自己的揣测?”
罗鑫抿抿嘴,思索着微微摇摇头:“不可能,主父偃此人行事缜密。如此大事,若非十足把握,一定不会如此草率地命人连夜给我送来,想必一定是有了可靠消息。”
卫青听罢,想也没想,急忙夺过送信者的白马,跃上马背准备返回长安。
罗鑫一把将缰绳拉住,怒斥道:“卫青!你给我下来,现在你这样回去,就算给皇帝说了,他也不会相信。到时搞不好还会连累所有知情人,先别急,我们商议一个对策,及时真的发生了,也不会有大事。如果没有发生,最好不过。”
卫青在三人的劝阻下,这才下马,一屁股坐在一旁的石头上运运气。
“先回大帐,孙大哥把雍城祭天坛的地形图画出来,我们先想想如何做好防范才是真的。”罗鑫将卫青拉起,推着他和司马文凯、孙小郎返回了中军大帐。
他差遣主父偃的信使先行回去,等自己考虑清楚之后,会派人给主父偃送信回去。
一进大帐,司马文凯率先怒斥道:“一定又是那群封封诸侯,他们一个个早就对皇位虎视眈眈了。没想到居然要借这次几天……”
“别吵!”孙小郎急忙上前捂住他的嘴:“大哥,此事我们并不知晓真相,一旦泄露出去,皇家能轻易饶恕我们吗?给你我,还有兄弟们扣上大逆不道,污蔑皇家的罪名,大家都得脑袋搬家!”
罗鑫此刻并没搭话,而是拿着白绢又仔细看了看。
既然主父偃提出了将计就计,不如随他的计策。只是雍城的祭天坛百里之内不得有五品以下官员靠近。这样一来,虎贲天军的人也不能靠近,眼下四人中,除了自己之外,其余三人根本不能守护在皇帝身边。
“地形图好了!”孙小郎抓起已被自己画满的白纸交给罗鑫:“雍城祭天坛,周围都是平原,根本不可能藏人。主父偃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了?”
罗鑫接过地形图,看了看祭天坛周围的地形。的确,四周都是旷野,根本没有可供兵士藏身的地方。可是对方想要下手,那杀手会藏在什么地方?
突然,他看到在地形图上,有九个圆圈,正好围绕着整个祭天坛。随即指着向孙小郎问道:“孙大哥,这是什么?”
孙小郎凑上去,指着一圈的黑圈解释道:“这是祭天坛周围的九鼎,只是仿品而已。大禹所制的九鼎,现存世的只有七鼎,两鼎早已不知去向。”
“九鼎?”罗鑫盯着地形图,突然眼前一亮道:“不好!杀手一定是躲在鼎中!”
三人闻言,立即惊讶地指着图上九鼎的位置:“不可能!”
司马文凯用手指比划了一下距离:“九鼎距离祭天台整整有十丈之遥。如果刺客想在这里刺杀圣上,除非有一把劲弩!或者就是咱们的连弩……”说完,他恍然大悟地望着罗鑫。
罗鑫点点头:“没错,我怕的就是连弩。据我所知,上元节之后,各路封王返回封地时,圣上将一批连弩当作礼物赏赐给了他们。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个距离的刺杀也就变成可能了。”
三人听完,彼此面面相觑。司马文凯是三人中年龄最长的,也是跟随李广征战时间最长的。罗鑫此时的猜测,他是明白其中后果的。
万一圣上遇险,而且行刺使用的武器是罗鑫制造的连弩,首先第一个问罪之人便是罗鑫。而后便是罗鑫家中上下家眷,之后便会是李将军等人,最后便是整座秦岭大营,能够接触到连弩的人。
想想这位神秘的幕后主使者,可谓是用心良苦。杀了圣上,他便赢了,即使失败,大汉便不会再有虎贲天军和虎贲天佑军。而且也不会再有秦岭大营这五十万大军。如此一来,圣上身边便失去了所有的保护。
“歹毒!太歹毒了!”卫青一脸正气道:“这明摆就是为了栽赃诬陷罗大哥,对方是想治他于死地啊!”
“不!”孙小郎端起长案上的酒樽饮了一口:“对方的目的,不止是为了陷害罗兄弟,更主要的是为了假借罗兄弟之手,谋朝篡位。”
“来人!”罗鑫突然冲着帐外喊了一声,然后立即坐在长案后,提笔在纸上写下了‘兄之意可行’五个大字。
然后交给进来的执戟郎中:“速速派两个斥候,等到天亮,城门打开之后送往主父先生府上。记住,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派两个新面孔的人送信。”
执戟郎中接过罗鑫递来的书信,向着四人施了一礼,便转身出了大帐。
究竟会是谁?整个大汉,和自己有仇的,也就临江闵王刘荣一人而已。可是他没有必要如此大费周折。如果不是他,能够有如此缜密的心思去办这件事的,皇族中绝无二者。
罗鑫揉了揉有些发胀的鬓角,随即又唤来了宋小梅。
“什么?大哥,虎二叔说你让他制作的那种火器,要求太高,目前只做出了四杆而已。就连那个叫什么瞄准镜的东西,符合您要求的也只有三个。”宋小梅对于罗鑫让她回府,将狙击步枪全部拿到军营时,显得有些惊讶。
“四杆?”罗鑫苦笑着:“四杆就四杆吧!小梅,一定要在今天全部送到这。对了,还有配套的子弹,这个没有太大的技术含量,只要够多就成。”
宋小梅虽然不明白自己这位义兄为什么要用这种火器,但是见天一脸严肃,显然是有大事,便也毫不犹豫地除了军营,骑马向着长安奔去。
等宋小梅走后,司马文凯这才好奇地向罗鑫问起了关于宋小梅口中要求极高的火器是什么。却被坐在一边喝酒的孙小郎抢过话头解释了起来。
“司马大哥,这种火器,名叫狙击枪。上面带着一个瞄准镜,根据罗兄弟所说,这种火器可以在百丈之外,杀人于无形啊!”孙小郎虽然说的眉飞色舞,但是一边听着的司马文凯和卫青,显然是一脸难以置信。
在整个汉朝,最强劲有力的弓箭,也就数李广将军的那柄硬弓了。但是有效射程也是在四丈开外。百丈杀人于无形?哪有人能拉开那样的硬弓?
“孙大哥说的没错。”罗鑫用炭笔在纸上画出了狙击枪的大致轮廓,招手示意两人一起过来。
他将狙击枪的射程和杀伤力向两人做了详细描述之后,两人这才明白罗鑫为什么要让小梅把还不完善的火器带回大营的用意。
“现在你们应该明白了吧!”罗鑫一脸骄傲:“因为我们的士兵无法近前保护圣上,但是我们可以安排人在远处监控着九鼎。四杆,其中一人监控三个鼎,三人各自监视两个鼎,这样一来,只要九鼎中有人敢探头出来,到时候只需要一枪,就能解决所有的危险。”
他说完顿了顿,继续道:“主父先生在信中也是想用这种办法保护圣上,我想他应该已经将所有猜测告知了圣上,只是圣上并不相信,这才想起让我出主意保护圣上。”
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孙小郎,在地图上点出了四个黑点,然后将地形图摆在三人面前道:“这四个点,正好可以监视到每个九鼎。其实我们的任务很简单,只要当场杀一名刺客,其他不论多少刺客都会惊慌失措,毕竟刺杀皇帝,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