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了两个护士，在一间病房外头找到了正双手插在头发里、烦躁地揪头发的顾征。
“顾征，没事吧，人怎么样了？钱都在这儿，你先拿去用。”
他抬起头来，看上去有些疲累。
“谢谢你赵欣，你坐这儿等会，我先去把费用交了。”
他的眼眶微微有些泛红，接过铁皮罐子就先离开了，过了会儿回来之后，把罐子还给她，另一只手上拿着收费单据。
“一共花了十五块钱，先交了五天的住院费，我身上没带多少钱，明天还你。”
赵欣这才询问到底怎么回事。
顾征带着一车的围巾帽子，下午四点半左右把最后一些送给批发户，就开车回来了，想着跟赵欣准备说的事情，微微有些激动。
就算是县里车也不多，更何况这边是郊区，不过知道万一出事肯定就是大事，他只是微微晃了下神便集中注意力盯着路面。
那是一条笔直的土路，看到尽头都没看到人，他也就没减速，结果也不知道怎么的，忽然从路边横冲直撞地跑过来个小孩，吓得顾征心脏都停了，猛踩刹车。
刺耳的刹车声响起，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刚刚顾征很确切看到的一个小孩忽然冲过来，也感觉到车撞上了什么。
呆愣了几秒，顾征连忙下车去看，只见一个小孩满头是血躺在地上，不知道死活。
“出了事我就赶忙把那个小女孩带来医院，她撞过来的时候我虽然没踩刹车可车速也不是很快，如果她跑的慢点兴许还能避开，可那孩子就跟自杀似的往这边冲，我……”
正说着，三个人正往这边走，前头的是一对夫妇，后头慢悠悠跟这个老太太，应该是一家人。
“就是你这个挨千刀的撞了我家草儿？我跟你拼命！”
年轻的妇女满脸都是眼泪，冲过来就一把抓住顾征撕扯，本来顾征是完全能躲开的，可这会儿他很自责，就算注意到了也没躲，而是直接就这么被女人抓着，脸上没几秒就出现了几道被指甲划出来的血印子。
“别这样，你松开！”
这样打架哪行，赵欣赶忙上前想把两个人分开，结果那个妇女仗着自己五大三粗，天天干农活儿力气大，硬是也把她的手给挠了好几下。
“你们干什么，医院里头不许打仗！”
有医生和护士听到了吵闹声，过来阻止，妇人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松开顾征。
“你没事吧？”
赵欣赶忙去看他，见他虽然被撕扯的狼狈了点，除了血印子倒是也没啥。
“你们就是里头那个小女孩的父母吧，她还在抢救，要是想要她出事，你们就继续闹！”
妇女还有些愤愤不平，可听她这么说，倒是也只能坐在对面。
赵欣拉着呆滞的顾征坐下，细细查看那一家人。
中年男人，也就是丈夫倒是看起来很担忧的模样，不停看向抢救室，她的妻子则只是盯着顾征，不知道在盘算什么。
那位老太天则是一点都不在乎，甚至脱了鞋露出一股臭味儿来，熏的赵欣直皱眉头。
这一家人，看起来不好弄。
等了大概有半个多小时，医生总算出来。
“孩子手臂骨折，有点轻微脑震荡，再住院观察下应该就没什么事了。”
听到医生说的话，赵欣和顾征总算松了口气，而对面的老太太和妇女却皱起眉头。
还在昏睡的孩子被推了出来，孩子父亲赶忙上前看了两眼。
顾征恢复了一点神彩，他开车第一次出问题，也是慌了神，幸亏孩子没事。
他上前两步，冲着那边三个人鞠了个躬，好半天才起来。
“对不起，都是我造成这样的事儿，孩子的治疗费全都由我出，也会出些营养费。”
女人的神色这才好了一点，旁边的老太太一拍大腿，“那你说说你能拿多少营养费？”
顾征愣了愣，半天也终于感觉到了不对，按理说孩子没事了，不是第一时间还是应该去关心下孩子吗，这两个人根本不动，反而坐在这谈钱。
“这个哪能说的准，看孩子恢复情况。”他留了个心眼儿。
“这多麻烦，你交够十天的住院费，另外再给两百块钱的营养费、十斤粮票，这事儿就算完了。”
老太太眯着眼睛，满是精明。
随着个体户的增多，工业票啊、肉票什么的，越来越不稀罕，不过有也比没有好。
两百块！
旁边的赵欣差点直接就骂出来了，这分明就是在讹人！
孩子已经被推到了病房，当父亲的跟了过去，这两人仍然坐在这边要钱。
“两百块？这个……”
顾征露出为难的神色，就算那孩子天天吃肉，吃上一个月都用不了两百块钱，当然如果他们三个大人吃那就那什么了，可他撞的是小孩，又不是他们一家！
“我觉得还是孩子吃什么、我给买什么比较好，这两百块钱，我交给你们，你们能保证花在孩子身上吗？”
旁边的女人翻了个白眼儿，“这用得着你管？”
赵欣心里的火山都开始爆发了，她仿佛从女人的身上看到了赵寡妇的影子。
忍不住说道，“为什么用不着我们管，钱是我们出的，所有责任也付了，这钱是给孩子养身体的，她如果因为你们的缘故没有养好，再来找我们的麻烦吗？”
老太太嘀咕了句，“那当然，人是你们撞的，要不然还能给家里干活，她天天躺在炕上，草你们给打吗？”
“你的意思是手折了还要她去打草？”
赵欣要气炸了，那小女孩也就十一二岁的模样，也不是说骨折了就什么都不能干，可也要适度吧，万一骨头没长好，她后面这一辈子怎么过？
这两个人，到底有没有把那个孩子当家人！
顾征有点诧异赵欣怎么会这么失态，哪怕厂子里也发生过不少事，也有人不讲理地来闹过，可她从没生过那么大的气，反而笑眯眯的把那些人给堵的说不出话来，灰溜溜跑走。
可能因为出事的是小孩吧，顾征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