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家人看着还有事的模样，没说两句话就走了，赵欣拿钥匙开了大门，顾征把自行车停在屋檐下，把前头车把上挂着的东西提了出来。
“我要是说我其实是来蹭饭的信不信？”
“不信，蹭饭的哪有这时间来的，你怎么还带东西了？”
他把东西放屋里头，毫不在意地说。
“嗨，也没什么东西，都是家里人发的，送别人都不合适，吃也吃不完、用也用不完，就给你拿来呗。”
这话若是说给别人听，没准就生气了，似乎说的看不起人似的。
赵欣倒是不觉得，她清楚这人是个什么样子，在关系好的人面前根本就懒得掩饰，说那些漂亮的话也没什么用。
看着他把放东西从布袋里头往外拿，袋装的熏鸡、干海带、干虾仁、肥皂、蛤蜊油……十好几样。
“你怎么带这么多，不行，你快点拿回去吧！”
每一样都不多，但数量不少，而且像什么虾仁海带，都是内地挺难见的东西，太贵了。
顾征满不在乎。
“多什么，给你你就拿着，家里还不少呢，没多少人吃，最后也都是送给一些亲戚，像这些个，用不完就又发下来了，留着又不能下崽儿。”
他指了指香皂和蛤蜊油。
“那要不给你带点我昨天做的年糕吧，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
她枣放的多，一口一个，喜欢甜的还可以蘸着白糖吃，或者带回去煎一下。
“那行！”
厂子里头的都爱吃赵欣做的饭，顾征也不例外，于是她去厢房里头拿了几个年糕，那屋里没炉子，包子什么的都放那边，省得坏。
顾征没坐多久就走了，毕竟大过年的，他家里人多事情也多。
后面几天就比较清静了，偶尔李燕会过来玩一会儿，到了初七，厂子一开工，刚拿完五块的开工红包就闹了点不愉快。
事情是这样的。
许红英穿着身大红的新衣服到了厂子里头，本来还挺喜气洋洋的，听到几个人谈论年前工资的事，有点变了脸色。
等顾征也过来了，便开口索要工资。
“厂长，年前的工资还没发给我呢，你看什么时候能给我结了？”
顾征平时是个好脾气的，但听她说起这个，脸色当时就不好了。
“许师傅，既然你主动跟我说了，那咱们就好好算算，大年二十六你就没来，加班你总共就加了四天，后头最忙的时候都请假了，当时劝过你，还是执意要请我就批了，所以只能给你算四天加班。”
这个算法很合乎情理，没扣她工资就算不错了。
许红英当时脸色就耷拉下来。
年前她觉得加班太累，就没好好干还请假，是因为没想到最后工资这么高啊，她的工资最高，是四十块，双倍再加十就是九十块！
若是早知道工资这么高，就是累、或者偷着多歇歇也干。
“那行，四天就四天吧。”
她也知道这事儿自己没理，不可能白拿钱不干活，只能憋憋屈屈受着了，可看谁都挂着脸子，似乎那一百块钱是别人抢了她的，就连在顾征面前也是这个态度，恶心的全厂子的人一天都没怎么说话。
等许红英出去上厕所，嘀嘀咕咕的说她坏话。
两个小姑娘说的高兴，没注意许红英半路发现没带纸回来拿纸，正好叫她听见，结果当场就翻脸了。
“你们俩儿，不好好干活嘀咕什么，说的这么高兴，也说给大家伙儿一块听听！”
其中一个立马瑟缩了下，见是许红英，打个哈哈想蒙混过去。
“我们没说什么，就是干累了说两句歇歇，这就干活。”
另一个却是翻了个白眼儿，拉了旁边的人一把，那样子像是一点都没把许红英放在眼里。
“说就说，你别怕，咱们说的又都是实情，有什么好怕的，倒是某个人，天天仗着自己年纪大耍威风、偷懒，敢做还不许别人说了？”
“行了，你别说了。”
见许红英面色不善，阴沉的就跟要变天似的，赶忙又拉了她一把。
“说、让她说，你们这些丫头片子，就知道私底下说些是非，不把心思用在正道上，有本事说出来谁耍威风偷懒了，你们有证据吗？”
许红英气得呼吸急促，看似义正词严的很，这种沉稳的态度反倒叫那个胆小的女孩子更拿不准了。
来上班的时候，爸妈跟她说了好几回在厂子里头要尊重领导和年纪大的同事，因为那些人都是老资历，要是发生矛盾，不会有人偏向她们这些年岁小的，这么好的工作，若是被开除了就难找了，她也就只敢私底下说说。
急脾气姑娘不顾朋友的阻拦和眼色，一只手叉腰。
“说就说，你有脸做我凭什么就没脸说了？去年顾厂长有一天不在，是不是你没事找事，非说赵欣做的衣服针脚、质量不行，要她拆了重做？年前加班的时候，你一天上八回厕所，一次蹲十几分钟才回来，你天天拉肚子啊还是长在茅坑里了？”
“我们天天赶工，累的水都没空喝、嘴里都起了泡，你还没事闲逛，到后面更是假装生病请假，回头见我们发的工资多了又不甘心，就没有这样的！别以为你仗着自己年纪大就想干什么干什么了，这是顾厂长的厂子不是你家的！”
小姑娘理直气壮，昂头挺胸，说话半点不饶人，把许红英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脸都红了，指着她的手直打哆嗦。
忽然，她看见顾征走了进来，脸色一下子变的委屈极了，那张老脸上的皱纹都受了委屈使得皱的更深。
“顾厂长，你可来了，这丫头刚才说的那些，可真是冤枉我啊！我也算是来咱们这最早的一批人了，当时就我一个人经验比较多，把这些人都给带出来之后，就不认账了，怪不得老话都说撑死徒弟饿死师傅，现在还造谣，让我出去以后还怎么在这行儿混啊！”
“对，我上茅房是勤了点，可我又不是你们这些年轻人，身上总会犯些毛病，这也碍着你们的事儿了？我拖着病身子干活儿还得被人说道了？”
“还有上回赵欣的事儿，要注意质量问题是厂长你亲自交代的，每天也都是要检查的，赵欣那天可能干活不太踏实，让我检查出毛病来了还不能改了？要不是我发现，说不定还会做出更多质量不行的衣服，到时候卖出去不是毁厂子信誉吗？”
“顾厂长，咱们虽然是私人的厂子，可制度也是清楚明白的，不把这件事说清楚、给我道歉，我这张老脸还怎么在厂子里头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