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娟收到县一中录取通知书时，高兴的不行，哥哥开学就是高三了，两人考到同一所学校，虽然只有一年能一起上学，她却是期待了好久。
“我们小娟真厉害！”
一路跑回家之后，把通知书交给哥哥，哥哥揉了揉她的脑袋，自掏腰包偷着给她买了三天冰棍吃，说是给她的奖励。
“等小娟考上大学，你想要什么哥哥就给你买什么！”
那是她最喜欢的绿豆冰棍，一口下去冰冰凉凉，妈妈一年顶多也就给她买两三次而已。
冰棍冰棍，吃了断气；冰糕冰糕，吃了断腰。
村里那些小伙伴那几天总围着她转念这句顺口溜，王娟却是觉得高兴，总算别人羡慕她一回了！
“小娟，走，跟哥游泳去！”中午爹娘午睡，哥哥溜进屋里把她带出来，说道。
“好！我去拿套衣服！”
村里有一条河，一到夏天好多小孩都跑去洗澡玩水，那时候王娟根本还没开窍，吃的东西没多少营养大家发育都晚，也不太懂什么男女之别，傻乎乎晚熟的很，有的甚至到了结婚的时候才懂。
所以不管男女好多小孩都在河里玩。
“小娟，你别下水，就在边上！”
一到河边，那里早就聚集了不少不睡午觉也不怕晒的泥猴子们，哥哥把背心一脱，就跳了进去。
王娟不会水，胆子也小，只是脱了鞋把脚伸到水里，看着哥哥跟别人比赛游泳、帮忙加油，虽然是狗刨式，可那时候她只觉得好看，她的哥哥最厉害。
她只顾着看哥哥，没注意有个小孩偷偷摸摸潜到了水底，突然伸出一只手抓住王娟的脚，猛地拽了下去。
“啊！”
王娟吓了一跳，只剩下尖叫，然后四面八方的谁往嘴里涌。
听到她的叫声，王娟哥哥立马回头去看，见河里扑腾着个人，就知道肯定是哪个调皮鬼把她拉了下去，急忙游过去救人。
王娟以为自己要死了，手到处乱抓，接着有人靠了过来，凭着本能她赶忙揪住，一不小心揪的太紧。
“小娟儿，松一点，没事了！”
他一边带着她往岸上游，一边安抚，可并不能缓解王娟的情绪，直到在别的小孩的帮忙下把她拉上岸，略带嘲笑似的让她别哭。
“呜呜，哥，我以为我要死了！”
王娟紧紧抱住哥哥的胳膊，害怕极了，好半天才止住哭声，从那以后，谁再叫她去游泳都不去，而是在家里帮家人干活。
一转眼，离开学还剩一个星期，母亲奖励了她一块布缝了个新书包。
“小娟，游泳去不，再不去可就开学了！”
这天天气格外热，从早晨九点左右，太阳就火辣辣地跟烤炉似的。
她摇摇头，不想去，眼见着哥哥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忽然有些不安心，但很快就被她忽略过去。
一个多小时后，她认识的一个平时跟哥哥玩的特别好的朋友，只穿着个半湿的大裤衩慌慌张张跑到他家，那也是个特别爱闹腾的，还曾经在她家吃过两次饭，却是用略带哭音的声音嚷道。
“家里有人吗？大国出事了！”
男孩啰啰嗦嗦的话也说不清，王娟只听见溺水两个字，就拔腿往河边跑。
她的脑子里空白一片，或许因为经历过，才知道溺水的感觉有多恐怖，明明平时最普通的水，却能让人窒息。
可是哥哥不是会游泳吗，怎么还会溺水？
王娟跑到一半，腿就有些打颤，喉咙里全是铁锈味儿，一个踉跄跌倒在地，膝盖当时就破了。
她爬起来，腿又是一软，努力了好半天这才跌跌撞撞继续往前跑。
终于到了河边，本应该在河里嬉闹的孩子们全都呆呆地站在河边、呆呆地看着同样呆呆的她，一步步走过去，他们让出条路，露出里面的人来。
那个带她玩、说服父母让她上学、给她买好吃的，还说要一起去学校的哥哥却是口唇发紫地躺在那里，根本不动弹。
王娟张了张嘴，哥哥两个字怎么都喊不出来。
身子被人一把推开，她跌倒在地，却是赶来的爸妈，两人一看到躺在地上的哥哥，便大哭起来。
王娟那几天都很呆，怎么也无法接受哥哥去世的事实，直到看着盛装着哥哥遗体的棺木被放进墓地里，人们一铲子一铲子地往里面铲土，她这才意识到，他是真的再也回不来了。
“哥！”
她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忽然冲出去跳进坑里，抱着棺材不撒手，连带眼泪，糊的脸上都是土。
“你胡闹什么，想让大国走的不安心吗？”
爹一把把她拖了出来，一巴掌扇在脸上，打断了王娟的哭声，接着沉痛地摆摆手，让大家继续。
看着土一点点将棺木遮盖，王娟还在哭，可是她捂着嘴，不敢再发出声音。
从那天起，她在家里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父亲只要一喝醉，就念叨哥哥有多好，平时却是绝口不提那个让全家人都伤心的话题，每个人都在避免，哥哥成了家里人的禁忌话题，可他们又都知道，大家的心底都在想他。
从那以后，王娟就变了个人，不爱说爱笑了，也更加胆怯，在家里越来越透明，却努力让自己做的更好，父母却一直视为不见。
他们想再生个弟弟，这些年来却一直没怀上，甚至试了各种偏方。
哥哥刚去世那两年，王娟经常能看见村里人指指点点，惋惜这么好的孩子怎么就走了。
是啊，哥哥学习好、性格也好，老师、爹娘、村里人都喜欢，还说将来肯定是有出息的。
自己又丑又笨，所以王娟一直想弥补哥哥在家里的位置，她不仅是替自己、也是替哥哥在活。
因为知道哥哥去世后，她才知道，自己初中的学费居然有一大半都是他利用课余时间帮人家干活换来的，否则家里根本供不起两个人念书。
他走后，爸爸就不太愿意让她继续上学，王娟却是强硬起来，说哪怕她也去帮人干活也要上！
最后还是妈妈想办法，两人一起凑齐了学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