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村生活了十几年，她太清楚这类人的做派，有的话根本不能信，大多数人连字都不认识，更别说什么礼义廉耻，在钱面前、在利益面前，让她怎么撒泼打滚都行。
“立什么字据，我们都不认字，你骗我们咋办！”
一直看着的儿媳妇喊了出来，这会儿她跟她婆婆肯定是统一战线的，先把钱要来再说，到家里再跟她斗。
赵欣什么都没说，只是又冷笑两声，“行啊，要是你们非要这两百块钱，我们就去报警好了，让他们看看按照规定，到底该赔多少，该是多少我们就拿多少，有他们作证，也应该更好。”
顾征跟赵欣比较忙，其实如果能私了，他们还是希望私了的，要是调查起来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还得一遍遍去派出所。
可两相对比，若是这家人这么坚持，那她还是走程序好了。
“别啊！”儿媳妇突然大声喊了出来，有些慌乱，随即意识到他们都在看自己，赶忙故作镇定，“那得多麻烦，俺们也没功夫跟你们耗。”
老太婆微微狐疑地看向她，她抿了抿唇，低下头趴在婆婆耳边说了什么，老太婆点点头。
没错，按照规定，肯定不会给他们这么多钱，毕竟小孩伤的又不重。
“用不着警察，我们就私了，大不了你们可以少给一点，粮票糖票不要了，给钱就行了！”
嚯，原来还要票呢！
赵欣却是微微蹙着眉头，总觉得那个中年女人脸上写着四个大字：做贼心虚，可是她心虚个什么劲儿？
还没想出头绪，护士过来赶人了，这会儿已经快九点，到了探视时间，他们只好先离开。
“赵欣，今天谢谢你了，后头的事儿我来就行，别麻烦你了。”
顾征跟在赵欣旁边往工厂走，他自行车还在厂子里。
“没事，你还帮了我许多呢，道什么谢，不过那家人不是好惹的，我觉得咱们还是报警好了，让警察调解。”
顾征以前一直生活在县城里，再加上家庭教育的问题，接触的人也都是有修养的，哪怕吵架也不会像一些人那么无赖，毕竟碍着面子，不过这些年开服装厂，倒是遇到过各种各样的人，这些不是什么农村人城里人的问题，毕竟就算城里人照样有胡搅蛮缠的，而是素质问题。
“嗯，明天我就去派出所，天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吧。”
到了工厂，赵欣用钥匙开了大门，让他去推车子。
两人分开之后，她也回了家，忙碌大半天还没吃晚饭却不怎么觉得饿，都让那家人给气饱了。
其实理智想想，那孩子确实可怜，但他们也没有什么资格管啊，连她的父亲都不敢站出来保护她，别人还能怎么样？
当晚赵欣脑子里头乱哄哄想了许多，很晚才睡着，结果早晨起来困得不行，跟李燕在路上把昨晚的事儿说了，边说边走，谁知一走到工厂门口，就见那家人坐在地上，旁边还躺着小女孩，可是那孩子居然脸色青紫，一动不动。
“我苦命的孩子啊，这是我家大闺女，可懂事了，天天帮我们干活啊，结果让这家黑心肠的厂长给撞死了！大伙儿给评评理！”
孩子的母亲一身缟素，坐在那哭的那叫一个肝肠寸断，可仔细看，就能看出她根本没流泪，只是干嚎。
旁边坐着的是孩子的奶奶，也就是那个老太婆，沉默着耷拉着眼皮，倒更像是伤心过度的呆滞模样。
看到早就围了一圈人指指点点，就连自己厂子里头的员工都进不去，赵欣跺了跺脚，跟李燕招呼一声，赶忙去派出所。
谁知就在她离开的时候，顾征也上班来了，他眼底青黑，精神不太好，一看也是没睡好的样子，同样让门口的阵仗吓到了。
“厂长，你别过去，快走！”
李燕看到他，趁着还没人发现拉着他就要走，结果让那个老婆子给看到了，肥壮的身子突然急速冲了过来。
“就是你这个天杀的，就是你撞了我孙女，她叫你摔死了！”
老太婆身子骨还挺利索，一把揪住顾征。
这样子真是太熟悉了，跟昨天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顾征捕捉到了那个字眼儿。
“你说什么，孩子死了？怎么可能，医生明明说只是骨折而已，休养下就好了。”
老太婆一眨眼，眼珠儿就往下滚，声泪俱下，可比中年女人演的像多了。
“谁知道她怎么弄的，肯定是还有没检查出来的暗伤，结果早上发作，我们去看她就死了，你这个畜生，都是你，我家的宝贝孩子死了！”
老太婆揪着顾征，另一只手猛捶了几下，就要去扇他的耳光。
李燕一看不好，身子撞过去，把顾征给撞开了，结果撞的力气太大，两个人摔在地上。
她也想撞那个老太婆啊，可万一她又讹人怎么弄？
李燕拍拍身上的土，旁边顾征也站起来了。
“你说死了就死了，有证据是因为我撞的吗？”
顾征让她这么一撞，也冷静下来，他虽然自责，可也不能无缘无故就担责任，这一家人的做派昨晚就看到了，孩子怎么可能会死，当时就在医院，如果不是什么特别重大的病情应该能抢救回来。
他盯着老太婆的目光冷下来，这家人到底干了什么？
“不是你撞的还能是我这个亲奶奶撞的？尸体就在那，还要什么证据，我告诉你，这事儿没这么容易就完！”
他盯了她一会儿，可老太婆根本不怕，反而更凶狠地回瞪过来，顾征在人群的指指点点以及女工们或疑惑或担忧的目光中拨开他们，一眼看到人群里躺在地上的女孩。
蹲下用手碰了碰，孩子脸色青紫，摸着都凉了。
“你先别干嚎了，孩子父亲呢？”
他扫视一圈，没看到那个男人，这一家人也就那个人讲点理。
被顾征说破，儿媳妇胡乱在脸上抹了几下，好像是要把眼泪擦干，皮肤都被擦红了，头一顶，把没防备的顾征顶了个趔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