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当年赵瑾陌一战成名的地方,秦苏白看着随意躺在路边的士兵,往来匆匆低着头的百姓,便也不觉得自己委屈了。
她拉开帘子寻找赵瑾陌的身影,引入眼帘皆为触目惊心之惨状,整个青州城都笼罩死亡的气息,伤残的士兵在哀嚎,那是一种令人绝望看不见未来的声音,但在这里却再平常不过。
伤残的士兵坐在路边,没有人说一句话,仿佛多说一句便已经消耗了极大的体力,路渐渐窄了,已经容不下马车经过,她只能跟着程英下了马车,让身后的官员在一旁等着。
巡逻的士兵里有人认出了程英,见他身后跟着一个瘦小俊雅的少年,立刻咧开了嘴,“嘿!老程!你怎么来了?”
程英似乎与那人十分熟悉,立马上前与他寒暄起来,“这便是永安候,我是护送她来的!”
那人打量了一圈秦苏白,永安候这个名字他们不会不知晓,当初为燕山军铲除异己的便是她,如今引起两国交战的也是她!
秦苏白察觉到眼前之人对自己的不满,对他微微颔首,却不说话。
程英见男子脸色有些怪,便岔开了话题,“你这小子如今竟然做了副统领!耗子还好吗?前些日子我还梦见你们呐!”
那男子听他提起耗子,苦笑了一声,声音有说不出的苍凉,“他走了……”
程英尚未反应过来,愣了许久,眼眶竟然红了,两人一时沉默,良久,他喃喃道:“说好同年同月同日死,竟然这么没义气……”
秦苏白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程英,此刻却不知怎么安慰对方,而那男子被程英激起了愁绪,见着她更是恼怒,“都是你害的!”
说着那男子便一把抓过秦苏白,秦苏白哪里是他的对手,电光火石之见便被他拿捏住了要害。
程英尚未从好友的死讯中恢复过来,又见秦苏白被那男子挟制,立马拉住了他,“你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怕你还不知道吧!宇文怀放出了风声,只要将此交给他便会退兵!这些天我们都过的是什么日子!看着出生入死的兄弟一个个赴死,却无能为力!永州已经失守了,若宇文怀再次进攻,青州也保不住了!”他狰狞的吼道,一时间让在场的人停下了动作。
秦苏白被对方捏住咽喉,脸色涨红,随着他情绪越发激动,手上的力道便加大了。
“你放下她!”程英见此也怒了,他对耗子的死感到难过,但长久以来和秦苏白的相处,他渐渐明白了她的苦心,若不是她在养心殿外的请柬,北境又怎么会迎来他们的将军,永州失守他们便要将责任推给她。
那男子见程英吼他,眼里写满了不可置信,但手却松了一些,“老程你变了!你竟然为这个狗官说话!”
秦苏白在一旁看着,心里却十分不是滋味,宇文怀这一招用的好,燕山军本就士气低迷,很容易被利用。
程英生的高大,趁着对方不注意,一脚将他踹到,将秦苏白护在身后,“满口胡话,你个孬种,败了便是败了,竟然将责任推给别人!我程英看不起你这样的孬种!”
那男子显然被程英激起了斗志,他见秦苏白要跑,立刻大喊一声,“别让她跑了!”
“你还说!”程英一拳打在了对方的脸上,见被前来的军民围住,便与对方打斗了起来。
那男子被程英打了一拳,嘴角流出了血,他擦了擦血迹,望着被人围住的秦苏白,道:“谁的命不是命!凭什么要我们这么多人去换她一个人的命!她就不能为了大家……”
“你还乱说!”程英打断了男子的话,两人都被激起了斗志,搏斗一触即发。
“住手!”身后响起了一个沉稳有力的声音,所有人随着声音望去,人群自觉让出了一条道路,秦苏白也跟着望去,便看见了身穿银色铠甲的赵瑾陌……
她总以为赵瑾陌是儒雅,疏朗的,却不知他竟然有这样英气威严的一面,随着他的脚步声进了,气氛一下凝固起来,那男子讪讪的站了起来,与程英都低下了头。
赵瑾陌目光扫视了一圈,经过秦苏白时,微微顿了顿,并未露出什么表情,“陈实!”
“到!”那男子站好了军姿,目视前方,却很是不服气。
“扰乱军纪,仗势欺人,怎么罚?”
“回将军,军棍一百!”陈实大声回道,见赵瑾陌又偏袒之意,嘴张了张。
“还有什么话要说?”
“回将军,下官知错受罚,但是下官不认为自己说错了!她本就该……”
“加一百!”赵瑾陌厉身回道,不知是因为陈实诋毁秦苏白,还是为他扰乱了军纪。
程英见此却有些不好意思,一百军棍能把人打残了,何况两百,“将军,我愿替他受罚!本是我先挑起的!”
赵瑾陌望了望他,目光闪烁,“程英,陈实两人各打一百五十军棍!若再有违纪,扰乱军心者,杀无赦!”
陈实嘴角动了动,程英自是被他连累,而他从未见过这样的赵瑾陌,他自觉地这是顾全大局,不知自己错在哪里。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赵瑾陌望了望对方,却似在向在场的所有人说一样。
“下官只是觉得……”陈实还是忍不住开了口,他不怕赵瑾陌的责罚,只是不想身边的人一而再再而三赴死。
“只是觉得这位永安候能换取北境的太平,只要把她交出去,便可高枕无忧了,是吗?”赵瑾陌说着脸色更加冰冷,他扫视着所有人。
“我燕山军自太祖以来,便保护北境,这么多年难道我燕山军吃的败仗还少吗?为什么现在却要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代替我燕山军保家卫国,诸位害臊吗?若再有人听信谣言,动摇军心……”
“斩!”在场的人都齐声喊了出来,声音响彻云霄,每个人都疲惫不堪,却没有人敢懈怠。
赵瑾陌望了望众人,又扫视了一眼秦苏白,才道:“先生跟我来!”
众人见此也都散了,程英则跟着陈实去领罚,两人相视一笑,爽朗的笑声瞬间冲散了方才的僵持。
秦苏白望着两人的背影,忽然有些羡慕,见赵瑾陌已经走远,只好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