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东篱又不傻，自然知道白鹭为什么领她来这里，又为什么说了那些话。
他这样的人，总不可能突然对她开了心门吧？
曲着腿盘坐下，顾东篱悠哉仰着头，欣赏着银河星辰，笑意泠泠：
“庄主实在高看我了，我有时虽然也乐善好施，但一定没有自我牺牲精神。你带我来看祭凤台，告诉我白氏一族的宿命，不就是想让我成全你么？”
一个人的生死，抵不过全族人百年千年的祭献宿命，该有此取舍。
圣母做的到，她可做不到。
和白鹭举了一个通俗易懂的例子。
“七个人在一辆失控的马车上，一条路通往这方地狱炎火，另一条倒是坦途，只是上面躺着一个人，马车唯有碾死他，才能保住一车的人，您会如何选择？”
白鹭没想到顾东篱会这样问。
他沉默了很久，也反问了一个问题：
“那个地上的人，是谁？”
顾东篱笑了，垂下眸子，轻笑着道：
“是了，若抛去所有感情因素，这个问题似乎很简单，七个人的性命远远大于一个人，没有人会选择那个无辜的人，他应该成全更多的生命，去牺牲，去奉献。可若那个无辜的人是你的父母、子女、爱人，甚至你自己呢？是不是答案又不一样了？”
白鹭唇线抿着，表情还是一贯的清冷，可眸光隐动，未曾言语。
顾东篱耸了耸肩，叹惋道：
“再说了，那七个人本就是要死的，而另外一条路上的人，才是无辜的。他原本不用死，是为了成全本来要死的人，才有了所谓的命途——这又是哪门子的公平？”
她试图去另外一个角度解释这件事。
白鹭笑了。
他一直知道顾东篱很聪明，伶牙俐齿，却不想她还存了给他洗脑的心思。
她试图去劝服他，不去伤害她这个‘无辜’的人，让本该‘去死’的白氏一族，就这样永永远远的下去吧。
她想要传奇菜谱，一直想要。
偏首看向顾东篱，白鹭淡然开口：
“我的心甘情愿，你是成全不了的——或许用你靴掖中的匕首杀掉我，事情会容易一些。”
顾东篱被发现了，脸上一臊：
“这里危险重重，我自当要提前准备的，你不会要没收吧？”
“你留着吧，后宅倒比这里危险多了。”
白鹭意味深长道。
顾东篱白眼一翻，无比认真，劝他回头：
“你要折磨我，也没必要把自己也拉下水吧？让我做王妃，我固然是十分难受的，可你必定声名受连累。我不贤惠，琴棋书画一窍不通，粗鄙蛮狠，还喜欢打人，后宅被我搅得天翻地覆，你不头疼么？”
“岂不是很有意思？”
白鹭眉宇微扬，眸中含着一分笑意。
这抹笑是由衷的，不是他寻常皮笑肉不笑的疏离冷淡。
顾东篱脸色一沉，半响后轻叹道：
“你是想逼沈澜舟对西戎率先用兵吧？太子庸碌，偏安王庭一隅，你想打仗，进犯九州境又苦于没有理由，等着沈澜舟先动手，太子不会领兵，定是你担负重任，兵权在握，不仅仅可以取代他的地位，还能名正言顺和九州交战！——我不过是任你摆布的棋子，最过分的，是你还觉得很有意思？”
白鹭安静凝向顾东篱，眸子深邃无波，不见半点情绪。
顾东篱看不透他，只是本能觉得有些危险，他不笑的时候，更令她起鸡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