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声密语，不甚清晰。
顾东篱只知秦北行的声音浑厚低沉，语速郑重又缓慢。
澜舟几乎没有说话，偶尔间一句，总是皮里阳秋，似嘲似谑的态度。
顾东篱想听一下具体内容，凑身几步过去——
倏得，澜舟的声音扬起，漫不经心道：
“首辅大人请回吧，成王败寇，任由你处置，不必为我操心，该怎么治罪就怎么治罪，皇上那里若下不了决心，我替你劝劝？”
秦北行淡然接话。
“你觉得我愿意救你，是因为皇上么？”
“……”
“你毁了府中罂棘草，让御贡水烟断供，好使皇上心绪不宁，夜不安枕，一心想要重新启用你。以皇上来牵制我，为你筹谋，这条路不算聪明，但也是人之常情。哪怕我找到了你种植罂棘草的地方，因为不知水烟具体配方为何，还是要来求你——”
“恩？”
“为什么我非拘泥御贡水烟不可？只要有了罂棘草，水烟、旱烟，甚至是对皇上龙体更加有益处的药膳，我都可以重新让他习惯……等皇上习惯的那日，他恐怕根本就不需要你的御贡水烟了。”
澜舟低低一声笑，半点没有被秦北行唬住。
“首辅大人一把年纪了，想用这个唬住我，您觉得好玩么？既然了解过罂棘草，便知它的毒性——当初，我可是牺牲了百余药人，费时多年，才制成恰到好处的御贡水烟的，大人现在要想成功，可有想过耗时多久？皇上等得起么？”
秦北行沉吟良久后，一字一句从喉咙深处蹦出。
“所以，你要亲手把配方交给我，此局方破。”
“？？？”
顾东篱只听见澜舟的笑声，放肆传来。
秦北行没说话，只是等他笑完了，嘲讽完了，才淡然开口：
“一辈子困在朝局中，你便赢了么？西戎人信奉凤凰，你从小在十二郡，耳濡目染，想必也听过凤凰涅槃之说——曾经的澜舟已经死了，凤澜舟却可以浴火重生，不受世人唾弃鄙夷，堂堂正正活下去。”
澜舟的笑声戛然而止，喉咙深处，透着阴佞的试探。
“你到底想说什么？”
“去把十二郡收回来，我给你这一次机会。”
“……”
秦北行不再多说什么，半响后，他重新拔声，似乎早就知道顾东篱在了。
“你出来吧。”
顾东篱磨磨唧唧，从隐蔽处迈步，走到了烛火融融的密室里。
秦北行淡看了她一眼，继而道：
“王府那边的活儿，要干到什么时候。”
“明年六月夏，姚夫人生产之后。”
“六月后，你随他一起去陇西吧，工钱我给你加一倍。”
“啊？”
顾东篱心里腹诽道：陇西是要去不假，可万一计划中姚盈盈地方的金叶子没拿到，她脱不开身，还要重新想办法的，到时候两头耽搁，怎么办？
澜舟听了这话，眉心微不可查一蹙：
“为何她要去？”
“监视你。”
“……”
澜舟无力吐槽：找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厨娘监视？
秦北行唇畔微微一扬，好整以暇的转身，径自往密道外走去。
“全九州，只有她这个细作你不敢杀，也不忍杀——她只听我的，即便她心里有你，不信试试。”
顾东篱心中大骂：哎哟我的好哥哥，这个节骨眼，你说这些有的没的刺激他干嘛？
思绪杂乱，见秦北行走了，她好像才想起自己的正事，忙追了出去：
“哥……呸，大人，我有一件要事找你！”
“白黎！”
澜舟在背后唤她，且唤得是这个名字，显然十分认真，有点吃醋的恼怒。
顾东篱用眼神安抚他，随即捯饬着小碎步，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