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
这一声，并非表达激动的感恩之心，而是喜忧参半的呼唤。
陵章迈着小碎步到了他身边，抱住他的手臂，嘴一撇就开始哭诉起来，“师父，怎么会是这样啊？早就以为自己和陵妍是爹娘抛弃的孩子，好不容易接受了这个事实，结果好端端生活了这么多年，又突然告诉我自己是有爹娘的人！哇，这种下地又上天的感觉，真的让人好难受哇！”
南卿不着痕迹地抽回手，哂笑道，“知道你心里一时难以接受，这些日子你便好好消化罢。”
“虽然如今是认祖归宗，有了归宿，可是到头一看，缃帙岂不是更可怜了？爷爷走了就算了，我跟陵妍也······”
想起那个笑靥如花的人，南卿心中一沉，他们倒是经久未见了。
“又不是从今以后见不着面了，至于这么伤感么？再者，你平常除了跟她比试不就是吵架作孽吗？”他无语地看着多愁善感的陵章，忍不住吐槽，“还有，有为师的庇佑，她只会比你过得更好，所以，不该操的心就别管了。
你可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是三皇子，以后言语行事都得有皇室风范，不然别人该说你的不对了。”
“打住！师父，我是来你这里寻求安慰的，你怎么比那位还能说呢？”
陵章努嘴，一下子兴致缺缺，忽然有一种束缚之感。
“好，不说也不是不可以。反正师父我啊，算是完成一个最大的任务了。”
“对了，师父，你还没说当初你为什么来了皇宫，对我们不管不顾呢。”
“······”南卿斜睨他一眼，淡淡道，“为师之所以是你们的师父，那是因为我有过人的胆识。还有，不该问的别问，小心好奇心害死猫······”
他的声音一下子阴森森的，背对着月光，整个人如同露出了森森白牙，怪瘆人的！
陵章适时转移话题，问道，“那缃帙呢？如今我们皆在宫里，也不知何时能出去见见她。”
“她么？”
“对了，上回你让蜜儿给我带的话，说什么奕珩在她身边的时候定要看仔细了，可我这忽然一走，万一——”
“哈哈哈，你现在该叫他皇兄了，日后若叫外人听了，又该说你管教不得当。至于缃帙，我自有考虑······
你呢，现在的主要任务和重心是在家人身上。以后啊，遇到什么困难最好自己解决，你年纪不小，也该长大了。何况陵妍此次比你——”
“师父说得对，师父再见！”
话音未落，再回头时，那小子已经跑得连影都不见了。额角一跳，南卿不禁有感而发。
果然，在外面野惯了，连他这个师父都不尊敬了！
不过陵章倒是提醒了他，现下宫里的事情处理得差不多，缃帙也该回到自己身边了。
思及此，他唇角微弯，心情舒畅了不少。
*
奕珩回到重明殿时，已是掌灯时分。
今早刚赶回宫中，就被叫去乾坤殿参加那场大典。
前几日的舟车劳顿，加之一天站下来，饶是再好的身体也有些吃不消。可想到心中还有一事未了，所有疲惫便褪去不少。
他换下了朝服，沐浴一番后换了身常服，径自一人去了御书房。
若是不出错，此时奕羽应是在那里等他。
不多时到了，门口的侍卫正欲行礼却被他打断。
刚迈进去，只见一老者坐在书案后。不过半月未见，他却瞬间老了许多。或许是这个事实让他想起了太多曾经罢。
“来了。”
“······父皇。”
听到声音，奕羽缓缓抬起头，眼角的皱纹在油灯下为他增添了一分和蔼。
奕珩毫不畏惧地回视，在目睹他的迅速苍老后，眼里的锋芒也隐去不少。
“本以为今日你赶不回来，朕还在想可惜了。好在你还是来了，这个大典也算完整。”
“既然主角是父皇好不容易找回的，儿臣来去与否并不重要。”
“你到现在还是生朕的气啊······”
奕珩目光恍惚，似是透过他看到了当年的华贵妃，“也是，当年若非我的猜忌，你的母妃也不会那样。”
“父皇今日唤儿臣来若是追忆往事的话，还是不必了吧。”
奕珩话锋一冷，细微地皱起了眉。显然，他并不想提及与当初有关的一切。
“珩儿啊，比起你的皇兄，还是你更像朕。还记得以前先皇在世的时候，朕也是这般年轻气盛，锋芒毕露。当时竟不懂父亲的苦心······如今换自己做父亲的时候，才懂啊！”
“父皇若是没有别的事，儿臣就先告退了。”
说完正要走，脚步却因他的话顿住。
“那个小宫女，你还挂念着吧。”
门外风声阵阵，不知何时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奕珩却没有注意，他的精力都放在了方才那句话上。
侧身见那龙椅上的老者，他正安静地注视着自己，这样的眼神，没有掺杂一分的算计。这也是小时候才见过的父皇的模样，一瞬间竟又和过往交叠，只不过他已迟暮。
“到底是朕的孩子，心思还是不难猜的。”奕羽笑了笑，不甚精明的言语让他动了恻隐之心。见他驻足，奕羽接着道，“早就看出你对她的心意，什么天牢大火，外人是信了，朕可是不信的。
若我猜的没错，此次与你同行的那位便是你的心上人罢？”
“你想说什么。”
此话一出，奕珩知道他暗中派人跟踪自己，一下子提防起来，不过他却依然侃侃而谈。
“朕欠你母妃的太多，虽是给了她三千宠爱，可怎知却是这样的帝王之爱害死了她。
届时你尚年幼，只知朕一昧怀疑猜忌你母妃，可你又怎知朕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不知珩儿可否记得柔妃的身份？”
奕珩别过脸，面无表情地开口，“她不是现下父皇最宠爱的妃嫔么。”
闻言，奕羽知道他心中不愉，补充道，“柔妃可是浮盈的姨娘，也便是你已故皇叔的暗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