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
奕珩踏出重明殿的第一刻就有宫人前来传唤,说是奕岚召他过去。不过这也遂了他的意,自己本就是要去找他的。
想起几日前与玉书的对话,奕珩的眸子一暗。
“启禀皇上,肃亲王到了。”
“传他进来。”
“是!”
进殿后,他的视线直直落在前方那个明黄色的身影上。一个月前,那里站着的还是父皇······
不过下一瞬,他的眼中划过趣味,扫视一圈屋内,讥讽道,“怎么,闭门思过这么久,如今,这是要兴师问罪么?”
左右两侧站了几位当朝元老,他们看着一身戾气的奕珩,纷纷瞥开了眼。没想到这肃亲王犯了那等事后,还是如此嚣张,不知悔改!先皇在上,定是不能饶恕。
“不知肃亲王,这一个月反省得怎么样啊?”
奕岚手中奋笔疾书,看到他来,只是懒懒抬了抬眼。见他问起这个,奕珩不免讥笑,“臣弟如何,相信皇上是再清楚不过。大到练武用膳、小到休沐出恭,不都在皇上的监视之中吗?”
“肃亲王,你!”
“哎!这真是······”
不料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竟是一点也不避讳,还敢如此莽撞地冲撞皇上,看来关他一个月是根本不足以让他修身养性!
那些个大臣真是没眼看,早就知道他是出了名的飞扬跋扈,今日一见更是刷新了他们的认知。
奕岚早就摸清了他的套路,被他这么一嘲讽非但不恼,反而笑道,“即便如此,朕还是深感欣慰,毕竟这皇宫真真切切地安静了一个月,这段时间以来,朕的睡眠质量也是提高了不少。一切还要多亏了肃亲王的‘回避’”
“呵呵,说吧,今日这般兴师动众地叫我来,所为何事?是又有了什么把柄,想再关我一个月吗?”
“好说。这段时日,肃亲王不问世事可能还不知道。近来边关已是发生多起祸乱,多是西凉蛮夷来犯,打家劫舍,强抢商铺,百姓们最近更是水深火热——”
“皇上不妨有话直说,相信今日让我来,也不是给我补充最近一月来发生的大事吧?”
闻言,奕岚放下笔墨,终于抬头正眼看向他,“这边界处的提刑官已被查出有贪污贿赂之嫌,如今已被派去的钦差关押在案,不过钦差大臣一介文臣,自是不能掌控边疆混乱的局势。所以,朕想到了你。”
“哦?”
奕珩冷笑,他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眼下不过是个调虎离山的把戏。这么急着让自己走,怕是之前查问玉书一事已是被他知晓,否则他又怎会这般着急呢?
“皇上这是想——”
“朕思来想去,肃亲王倒是平定边关,最合适的人选。”
“是啊。”
“皇上说得对——”
下面有大臣附和道,紧接着被奕珩一盯,立马又低下头去,不敢出声。
“皇上一向不看重我,此番是什么说法?”
“一来,肃亲王多年在京中树立的威信早就传遍天下,就是边疆那些蛮夷也早有耳闻;二来,这朝野上上下下,武将不少,不过个个都身兼重任,无法脱身。
更何况,你自小便精通武艺,熟读兵书,相信在带领将士这一块也没什么问题。奕珩啊,你年纪尚小朕几岁,如今正是该作为之时。若是此番能有机会历练一番,先皇在上,定能欣慰。”
说出自己的用意,奕岚静静地看着他。
奕珩想的没错,早在他盘问玉书的第二天,就有手下来报了。玉书早就被自己收拢麾下,只要是她惦念着自己的双亲,就不会向任何人透露半分实情!哪怕是对生命的威胁。
当初,自己就是看上她孝敬父母这一点,才从她身上入手的。虽然柔妃待她多年,可就算再好又怎么比得上自己的生身父母呢?
他承认自己是使了些手段,用她的家人威胁她,以此来诬陷柔妃,让柔妃做了替死鬼。不过皇室的背后本就肮脏,为了名利,同室操戈、骨肉相残的事例不在少数,他,只是做了大多数人都会做的事而已。
一番话说下来,有理有据。明明是为了自己的私心,可这样冠冕堂皇的包装一番,倒是省去了不必要的麻烦。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个大哥这般功于心计呢?
他虽是在笑,笑意却未及眼底。
那日,他并没有从玉书口中问出什么。即便知道奕岚一定有她的把柄,可只要这个证人保持缄默,那柔妃的事就永无翻身之日。
奕岚的确是个狠角色!
“皇上既然这样说了,还把诸位叫到这里来,自然是做好了决定。若是我敢说半个不字,岂不是落个蔑视皇权、不忠于皇室的罪名?”
“肃亲王能有这样的见解,朕由衷钦佩。不过边疆日子虽苦,充满坎坷,倒是个磨炼人的好机会。相信以你的本事,并不成问题。”
两人的眼神交汇,暗中碰撞出火花。以往的手足情深,如今却因为利益各自为营。父皇走后,奕珩的心里对这王室本就少了最后的留恋。
既然他奕岚运筹帷幄,想要独掌一方天地,那便遂了他的意。反正这片土地,于自己而言,也无半分吸引。
奕珩离开御书房之时,耳边犹回荡着奕岚的那句话。
三日后,启程边境朔云······
*
处理完手上的事情后,奕岚摆驾去了延极殿。
行至宫外,守门的宫人见了御撵立即去禀报。
“你说,皇上来了?”
“是,此刻已是到了宫门外。”
南卿思忖,正要出门,却看到奕岚走了进来。
“都退下吧。”
等到殿内再无旁人,南卿开了口,“听闻上午的时候,殿下传召了肃亲王。”
“是啊,他一日在京,朕的心里便一日不得安稳。”
奕岚兀自坐下,放下了架子,悠闲地坐在南卿的位置上。
“早先还以为他会周旋几番,未曾想这般爽快接了旨。臣真想当场听听殿下的言辞,看看是如何让他无推诿之理。”
“呵呵,以往他就了无心思于皇位,加上父皇走后,他再无什么眷念在这京城。去哪,还不是都一样?”奕岚拿起桌上的茶杯,细细把玩,转而看向一侧的南卿,问道,“你呢?短期内奕珩是回不来,无法继续他的婚约。你接下来又打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