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窗外夜色一点一点深邃，不多时，光明不再，被黑暗彻底包围了。
缃帙坐在床边，身子挺得笔直，如临大敌一般。
她的目光锁定在那扇大门，凝神聆听着周围动静，生怕错过什么。
戌时，很快来了。
*
偌大的皇宫里，过了用膳的时辰，渐渐变得安静起来。除了按时巡逻的御林军，便只能看到三两个宫人经过。看似平常不过的一个夜晚。
起风了，春晚的风未完全褪去严寒，沾染着露水吹在身上，稍有些寒冷。一个黑影从屋檐上掠过，恰好避开了巡逻的守卫。
他经过各个屋顶上，每一处都略作停留，就像是在寻找什么。
屋内透出的光线泛着柔和，不小心映照在他脸上，那双眼似含了万千星河。
今夜，又是一个十五月圆之夜。
头顶的月光森涔涔，泄在大地上，像是无言叙说着什么古老的故事。
缃帙此时便是一刻不敢懈怠。眼见夜深了，她屏着呼吸。也许过了今晚，什么都好了。她可以在这里坐一晚上，只要什么事情也不发生。
她坚信奕珩没有中招，他也许现在在赶来的路上。而某个人，一定不会来这里，因为他们之间早就断了个干净，不是么？
这样她便不会因为他而提着一颗心，过了今晚，谁也不欠着谁。
就在这时，外面起了响动。
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传来，缃帙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一定，不要是他！
“姑娘，奴婢给您送莲子羹。”
门开了，是一直给她送吃食的那个小宫女。看到她的那一眼，缃帙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底莫名涌上一股失望。
“劳烦你了，这么晚，你快回去休息吧。”
闻言，宫女抬起头。这些日子以来，缃帙虽不怎么跟她说话，不过倒是瞧着令人亲切。
她看着缃帙好一阵，欲言又止，在她疑惑前又说道，“姑娘也早些歇息吧，夜里风凉，莫要染了风寒。奴婢告退。”
缃帙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她已经退了出去。门外的侍卫关好门，屋子里又剩下她一人。
看着那碗莲子羹，缃帙沉默了许久。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响起雀儿的声音，随即是两声闷哼。
心中的弦猛地拨紧，缃帙突然起身，下一瞬门开了，一道修长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她的瞳孔骤然缩紧，身子也僵硬着，看着那个人，一时未说出话来。
君璟迅速合上门，警惕地留意着四周动静。见屋内只有她一人，心才稍微放下了。
两人对视一眼，缃帙匆匆移开了目光。在此时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你来做什么，你可知擅闯皇宫，乃是死罪。”
“怕打乱了奕珩的计划，拖累你们，才一直未现身。对不起，我早该来的。”
“呵，真是笑话，奕珩做什么，与你有何干系？”
缃帙试着不去看他，以免有所动容。不过他略显憔悴的面容仍旧停留在脑海中，显然是没有休息好。
君璟知道她仍是不待见自己，丝毫不在意她冷冽的态度。想到暗处的危险，他开门见山，“我知你恨我，不过此时时间紧迫。你必须马上跟我走。”
“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我不会跟你走。倒是你，若再不离开，我立马叫人！”
想到南卿下午说的那番话，加上先前那个宫女欲言又止的神情，她知道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而现在外面，指不定早就设下了重重包围，仍谁也插翅难飞！
“我此番便是带你走的。即便你是跟定了奕珩，没关系，我带你出去见他。”
“出去？你觉得我出的去吗？还是你觉得，你来了还走得掉么？”
听到他这样‘大度’的话，就像是为自己考虑诸多，可这样的他倒是让她愈发躁郁，“你凭什么为我考虑这么多？你凭什么觉得你的做法便是为我好？”
听到她的控诉，君璟微微皱眉，她的心中原来对自己有这么多不满。不过他都无所谓了，只要能带她离开这里，他都可以。
“缃帙，出去后你想怎么打我骂我都行。我们先走，好不好？”
闻言，缃帙嘲笑道，“你傻么？今日本就是给你设的局，你偏生来了，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我知道，不过君烨在外面接应，我们一定能出去的。你先随我一道出去。”
说着，君璟就要过来拉她，眼见他就要靠近，缃帙猛地闪开，提高了声音，“你怎么还不明白！你带着我是不可能离开的，趁现在他们还没来，你赶紧走，别让我再看见你！”
“如果你不走，我一人走又有何意义？我已经失去过你一次了，这一次说什么也不能放手。”
他眼里的坚定不容置喙，这样满眼是她的目光，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到过了。缃帙有一刻的迟疑，君璟趁机忽然牵住她的手。正要往外走却感觉左边脸颊传来一阵刺痛。
缃帙慢慢放下打他的手，眼里除了冷漠和不屑再无其他。
“既然已经失去过一次，你以为我还会给你第二次机会么？识相地赶紧走，不然，我便叫人了。”
说完，她背过身，强迫自己不去看他。
君璟，你问我怎么不随你一起？我多想告诉你，我即便想出去也只会连累你。
你可知方才我在那莲子羹下面看见什么？纸条是南卿手书，他说，看在我的份上，他可以放你一条生路，不过若是你执意带我走，只要你一出这道门，便是万箭穿心。
不过君璟不知道她的心思，只当她心中记恨着自己，宁愿待在南卿身边也不愿跟自己离开这皇宫。
可君璟怎会忍心让她一人留在这里？眼下奕珩生死未明，仍谁也清楚她若是待在南卿身边，自由简直是无稽之谈！她这么一个渴望自由的人，整日这样生活，无异于是备受折磨。说什么，自己也不会一个人走的。
脸上的刺痛让他清醒，提醒着自己即使拼了这条命也要带她走，离开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你，舍不得看着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