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陪我,可好?”
他一头埋在她身上,缃帙一个猝不及防,险些摔在地上。
“陵章?”
是太久没见,还是他心中有苦?这跟他在台上简直判若两人。
而陵章则默默埋在她颈边,也不说话。空气似乎都凝结了,缃帙像个老妈子一样,轻轻拍着他的背,“没事,我在呢。师父和陵妍也会回来的。乖啊。”
感受着他呼在颈上的热气,缃帙一叹。他们再也不是懵懂无知的少年了,如今入世,遇到的问题都得靠自己解决。成长的路上是很辛苦,可却无捷径可走。成年人的世界,不就是如此吗?只有利益至上。
“你为什么也走了,和他们一样······我一个人······”
“对不起,是我只顾自己,没有考虑到你。我跟你道歉。”
“我不需要你的对不起,我只是······”
他深吸了口气,坐直了身体。缃帙再看他,只觉那双星眸里不再像以前,写满了无忧。如今他的眼中,只有浅浅的愁。
“······君璟大婚那天,我本是去了的,我想找你,也想跟君璟道个喜。可是他们不认识我,不让我进去。他们说你走了,还有人说你······然后我和他们打了起来,没有人打得过我。”
说到这里,他没心没肺地笑着。但她知道他心中只有难受。
“我又去找君璟,他却说不认识我,护院进来了,把我赶了出去。我不相信你走了,等我翻进你的院子,果真,你不在,什么都没有了······陵妍,师父和你都不在了,我只能回这个地方,心想着,等你们办完了事,兴许就会来找我······”
“陵章。”
她不知该说些什么,道歉什么的,也弥补不了他心里的无依之感。想起那个小厮说的,她继续问道,“你告诉我,为何会学戏?”
“你还是像以前,总爱犯糊涂。”他嘴角一弯,她便在他身上看见以前他的影子。
“我不干点儿行当,吃什么?真要等到你们回来,我早已饿死街头。”
她脸上尽是愧疚。她在宫里有吃有住的时候,没曾想他还过着这样的日子。
喉咙像卡了棉花一样难受,强忍住欲出的泪水,缃帙说,“你个傻子,要我是你,看到自己的时候,早就打得你鼻青脸肿了!你还闷着不说,若不是那小厮告诉我,我竟不知你这些日子是怎么过的。”
“这有什么,我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陵章张开双手,示意她看自己过得多么好。缃帙打开他的手,“行了,别逞能了。”
明明心里就不好受,偏要摆出一副活得很好的样子。当她看不出来吗?
她从袖中摸出那六锭银子,塞到他手中。
“你就不要在此待着了,去师父购置的宅子里也未尝不可。”
那白花花的银子就放在桌上,可陵章还是没有问她是哪儿来的。
“我早已把那宅子典卖,买了贺礼给君璟了。”
缃帙有些吃惊,合着那么大所宅子,就卖了?
“可人家连饭都没留你吃。”
“说来也奇怪,君璟见了我,却不似以前。从前我们哪有那般生疏······”
“你也觉得他变了?”
“什么意思。”
“反正,我就是觉得他不一样了。”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他们现在再见面,与陌生人无异,前后的对比让她莫名失落。
见她不愿再提起,陵章也没有问下去。
“夜将深,你该走了。”
望着窗外那一轮寂月,陵章舒出口气。
“你若是不喜欢抛头露脸去唱戏,就不要上台了。这银子你先花着,过不了多久,我就来找你。”
“怎么,现在你要养我?”
“谁要养你,这就算补偿给你的。”
“不需要。”
陵章把银子放在她手上,宁死也不收。缃帙心中道,真是倔脾气。
“不行,你必须拿着。这月黑风高夜,我生得如此貌美,定会被人抢了去!”
他欲言又止,只得作罢,“好,权当你孝敬我的。”
缃帙嘴角一抽,真是什么时候都不忘占自己便宜!
······
期间路过君府的时候,她还犹豫了一会儿,不过想了想,还是忍住了。
等回到皇宫,已是月儿高挂。
她悄悄将太监服换上,亮出宫牌,便顺遂地进了宫。
重明殿,除了正殿还亮着光,其余的地方都是黑压压一片。
奇怪,这么晚了,他还没睡?
一边往自己的住处走去,门口却没有守卫。也是,想她一介内侍,并不需要人守着。不疑有他,推开门,缃帙摸黑找着烛台。
“这人也真是吝啬,宫灯不点,让人好找······”
好不容易点了蜡烛,等洗漱完已是夜深。
今日也没忙什么,却倍感疲劳,缃帙活动着脖子,往床上一坐。
这不坐下去还好,等她感受到身下的东西,脸色霎时一变。
她,屋子里有人!
而且那人,还在她床上?可她在这宫里没待多久,自问没得罪过什么人,是谁大半夜地想来谋害她?
更可怕的是,自己现在与常人无差,没有武功可真是令人头疼。
漆黑的夜里,寂静的宫殿,纵然平常天不怕地不怕,此时她还是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这个奇特的声音在殿中格外清晰,缃帙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怦怦跳动着。
要是个女的还好,是个男的就不好说了。她现在可没什么力气与男人搏斗!
古人云,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打不过就跑。缃帙深谙其中精华,是以她腿脚一迈,起身就要夺门而出。
“回来。”
嗯?
这冷漠不失嘲笑、霸道且没商量的声音,怎会出现在这里?
缃帙依然不动,殿中又恢复了安静。
“还要本殿再说一遍?”
“殿下!”
缃帙回身,热情地吆喝着,“殿下,更深露重,您怎么还不回宫休息啊!”
“你是老鸨吗?做作。”
某人的热情得到的却是差评,缃帙面不改色,心里却把他问候了个干净。这么晚了,不好好回去歇着,跑她屋里干嘛?
拿过烛台,往床上一照。果真,某人正贵妃醉卧一般,待在她床上,一脸闲适。
这大晚上的,也不知是抽风了还是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