缃帙的注意力一直都放在他身上,他在犹豫什么?可是还记着她,所以反悔了?
君烨在人群的遮挡下慢慢靠近了花轿,他看见君璟眉头紧锁,努力回忆着什么,似乎对周围的一切都感知不到。
月婵湲此刻是彻底地慌了,莫非是灵蛊的反作用?又让他想起了什么吗。
“君璟,你到底要干什么?”
她从帘内握住他的手,声音带着一丝颤动。她绝不允许,在现在这个时候,在所有人都看着的时候出错!
手腕处传来的痛意让他从幻梦中回过神来,透过缝隙,他看见掀开盖头的月婵湲,正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己。他举目望向四周,那些人正等着他把新娘牵出来······
缃帙紧紧盯着这一幕,然后看见他启唇一笑。
“是我迟了。”
他替月婵湲盖好盖头,在众人的目光下,动作轻柔地牵着她出了花轿。
身边响起了百姓们的欢呼,所有人都打着精神看这对才子佳人,恨不得能从盖头下窥见新娘子的美貌。
他们跨过一道道火盆,接受着众人的祝福和喝彩,在万众瞩目之下,到了君府大门前。
君璟一把抱起她,鲜红的裙摆飘荡在空中。此一刻,笙乐起,鞭炮始燃,在热闹声中,这对璧人跨进了门槛,所有人都跟着叫好。
缃帙看着那个熟悉的背影进了府门,再不得见,心也随着尘封。这一刻还是来了,他们,从此,便会陌路了吧。
“今日,是我家公子大喜之日,为了与诸位同庆,特在京城各处设宴三天。若到酒馆店里,诸位的帐都一并记在公子名下!望各位吃好喝好,常乐顺心!”
张叔在门庭前张罗着事宜,底下的百姓听了,纷纷拍手叫好。
这君家公子就是阔绰,设宴三天,还包了所有的帐,这可是头等好事啊!
于是人潮都向京城里的酒肆酒楼而去,他们可得抓紧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眼看着府门前百姓退散,也算是达到了个安静的目的,张叔转身就要走。余光里,那个纤尘不染的身影却让他定住。
“缃帙公子?”
被这一声喊住,缃帙勉强扯起嘴角,跟他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君烨看着角楼上的她离开,消失在屋顶上,目露担忧。
“君侍卫啊,缃帙公子他······”
“唉,他们之间的事,我也不甚清楚。只能怪世事无常,时间错了。”
说完,他进了府,张叔站在原地,思忖着。
时间错了?
······
漫无目的的走在街头,这个时辰,路上只有鲜少的行人,其余的多是去酒楼里吃吃喝喝了。
这样也好,她不用在意别人的目光,因为她现在,心情差到了极点。
从前,他带着她在街头,吃喝玩乐。带她认识所有新奇的事物,骑马、客栈、小镇、城市,所有的一切。他教会了她成长,教会她很多东西,可是等到她熟悉这一切的时候,物是人非,他却不在了。
是否每个人都需要经历这些?
总有人在生命中出现、可最后总会离开。也许在开春的时候、也许在萧瑟的秋天,没有一个人会完整地与谁走到最后。因为,每一个人的生命轨迹都不同。
君璟于她,亦是如此······
晌午时分,有一队仪仗缓缓移动着。前方有御林军开路,这架御撵从皇宫驶出,方向是城东。
一路上的行人但凡看见了军队,纷纷退让,俯首膜拜。待到步撵行远,才敢抬起头来。
“难得一见啊,里面保不准是皇上——”
“说什么,那两个字也是你敢妄言的!赶紧把嘴闭上!”
有一中年男子呵斥着自己儿子,一边说还一边观察着没了影儿的街道。
小儿乖乖闭上了嘴,跟着父亲担惊受怕地离开了。
金色的幕帘内,端坐着一年轻男子。他束着银冠,一身宫装在身,正闭目养神。身形随着步撵微微摇晃着。
行至一半,步辇内传出声音。
“德胜。”
“二殿下?”
旁边的老叟听闻他唤自己,拂尘一拨,队伍跟着停了下来。
“今日他们都没吃饭么,摇摇晃晃,是不是对本殿有何意见?”
那些侍卫听了,腿脚都跟着打颤,德胜公公听了眼睛一转,谄笑着说,“怎么会呢,殿下,奴才这就教训他们。”
说着,他眉一竖,尖着嗓子,呵斥着那些抬着步撵的侍卫,“选上你们跟二殿下出来,是你们的福气,怎么,还想偷懒不成!要是惹怒了二殿下,你们一个个的,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行了,德胜,不必装模作样。他们若是抬不好,自有他们的苦吃。”
“是是是,奴才多嘴,奴才多嘴。”
他卑躬屈膝地讨好,一面扇着自己的耳光。那些侍卫听了那番话,更是不敢懈怠。
“好了,走吧,再不走,黄花儿菜都凉了。”
“殿下说的是。”
德胜公公点着头,下一刻拂尘一甩,指挥着说,“听见没有?好好抬!”
步撵又起,这一次倒是平稳得很。男子不置可否地一笑,奴才就是奴才。
走了一大半,还离着两条街,已能听见吹弹的喜乐。男子眉头一皱,聒噪!
那个人在干什么?
德胜眼尖地瞧见前方直直走来的人影,这边儿也没什么路口,他是看不见这皇宫里的仪仗吗?
“喂,你干什么呢!”
他突然扯着嗓子吼道,男子挑眉,这个高德胜又在弄什么幺蛾子?
饶是路那头的豺舅都听到了,缃帙还是充耳不闻,沉溺在自己的思想里。
“说你呢,没看见我们是什么人吗?”
这寂静的街道上,他尖细的声音听着更让人烦躁,男子腾地坐直,撩开幕帘,声音阴沉,“高德胜,你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公公吗?”
“二殿?”
没料到会惹他生气,高德胜紧张地吞着口水,颤巍巍地指着前方,“奴,奴才只是,在提醒那个人······”
“杀了。”
他退回去,看也没看一眼。本来今日接到父亲的口谕已经很不爽了,偏偏一路上还不得安宁。他只想把这些干预物都处理掉。
高德胜似乎已经习惯了他的做事方式,不过还是替那个人不值。或许那个人只是个瞎子看不见,还是个聋子听不着呢,那不是妄杀无辜吗?
不过这番话他自是不敢说出来的,还是保命要紧——
“二殿下,我见那人是个残废,看不见也听不着······”
“德胜一同陪他可好。”
“二殿下赎罪,奴才多嘴,奴才多嘴!”
一记响亮的巴掌落在脸上,高德胜的心都在滴血。这下,他是真的没法子了!
正在此时,前方的御林军首领骑马走来,到了步撵前,他抱拳道,“殿下,此人已被抓获,是否立刻执行?”
“嗯。”
首领正要走,又被他叫住,“弗冉,等等。”
“殿下请说。”
高德胜的心一动,殿下改变主意了?
“今日君府大喜,还是不要在此动手,带回去处死。”
“是。”
弗冉走了,高德胜瞬间有些无奈。他就知道,殿下怎么会轻易改变心意!
有几名侍卫押着那人往回走,高德胜扫了眼那面无表情的白衣男子,忍不住叹息,多好的年华,就这样断送在二殿下的手里!
“慢!”
嗯?殿下又有什么变态的想法?
只见一只修长的手挑起了帘子,从外面隐约地能看清他的容貌。
“这个人好像······”
“殿下?您是不是也看出了不对劲。奴才以为,被抓了还能没有反应,此人定非常人也。他可能真的是盲人,也听不见。”
如果殿下真的放过了他,那么自己就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怀着这样的想法,高德胜一脸希冀地等着主子定夺。可男子接下来的一番话倒是让人大吃一惊。
“本殿倒以为,此人面容姣好,身材纤瘦,是个做太监的料。德胜,带回宫里,好好收拾吧。”
“殿下?”
“走吧,再不走真的迟了。”
······
君璟跟月婵湲方拜完天地,外面就有人来报。
“公子,二殿下来了。”
“他么······张叔,快请。”
“是。”
奕珩?
他的到来让君璟捉摸不透。
这个京城最令人忌惮的存在,竟然来参加这次婚事?那么这场婚礼还能进行下去吗?
前一步,月婵湲刚被送进房间,接着就听人唱喏。
“二皇子到!”
那些前来参加喜宴的宾客,万万没想到来吃个饭还能得见皇亲贵胄,不过一想到是二皇子,都沉默着不敢出声。这顿饭还能吃得下去吗?
早先热闹成一片的厅堂,此时是静得连一根针掉地上都听得见。大家屏气凝神,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扇大门。
君璟站在中庭,等着迎接这次婚礼最尊贵的宾客。
脚步声近了,那人的步伐带着闲散,还没迈过门槛,便有一阵豪爽的笑声传来。
“君公子,恭喜啊!”
随着一个杏黄色身影的出现,众人只觉一阵压力袭来。跟着拜下,“二皇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奕珩扫过堂中,声音不怒自威,“今日是君公子的喜事,莫要因为本殿坏了诸位的兴致。都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