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房内响起一声叹息。
再见弈珩,他的脸上布满愁绪。
“我这样做,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放下了手中的药碗,他抚上她的脸颊。手下触感细腻且冰,他的眼里莫名出现一丝懊悔。
“你的身子,好冷,难道真的永远也暖和不起来了?可是,不这样做,我就不能一直这样看着你了。”
房间里,他静静坐在床沿,端详着她泛白的脸颊。满目皆是柔情,与之前的他判若两人。
“已经很久没听见你的声音了,你什么时候才会醒过来,与我说说话?
你师父,其实对你很上心,虽然他总是丢下你不管,当然我得感谢他对你不管不顾,否则,你也不会落入我的怀里,”
说到这里,他欣慰地笑笑,脸上是难见的满足,“现在你在我身边,我便知足了。不过你可不能这样一直睡下去,不然我一个人该多无聊?
本来打算带你去东山的桂花林,那里馥郁芬芳,宽阔无边。不过却未能如愿。你可知,那里对我意味着什么?
缃帙啊,为什么总是我在看你,而你总是让自己受伤,我也跟着担惊受怕。活这二十余年,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本以为我对任何事都能游刃有余,却在认识你后,悬着一颗心。日也牵挂、夜也念你。
想我一个孑然一身的人,还要不时提防着你和那些男人的碰面。我就像一个奸诈自私的小人,只想把你圈在我身边。任何我能见到、可以触及的地方。
可我还是做得不够好。
我……”
女子双目紧闭,从未睁开过。她的下巴较以往消瘦了些,弈珩心疼地摩挲着她的唇瓣,左手握住了她的的。
“我还是让你们见面了。
你的心上被扎了一刀,于是我的也跟着疼了起来。
母妃走后,我的心本已沉寂,可就在那一刻,见你的血怎么也止不住的时候,只感觉有一股被撕裂的疼。
我想要保护母妃,亦想要保护好你。可却还是让你受伤了……
可我没想到的是,你有了……有了身孕……”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眼眸低垂,一滴晶莹不经意间从他侧脸滑落,沾上了衾被,不见踪影。
想到那一日的惨状,他努力平复着心情,“这就像一场梦,一个噩梦,把你,还有我困在其中……
早些时候,我也曾想过。是否将你每日每日的带在身边,你便会渐渐忘了他。可是为何你会那么傻,执意再见他?
那个时候我不懂,我不懂你的心境。可是在你被关进天牢的时候,我开始明了,原来你们早有羁绊。
但我还是不想放弃,所以我与南卿合谋,把你带了出来。因为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就这样失去你。
无论你今后是何选择,我只想你能安好,除此之外,若能常伴你身侧,那便是再好不过。
云缃帙,我说了这么多,你到底听到没?
以你的性子,是不是从不把我放心上?当然,你定不会知道我的心意。
不过那又何妨?只要能爱着你……足矣……”
到最后,他粲然一笑,紧握着她冰凉的小手,伏在了她身上。
听着微弱的心跳,他的眸子里,既有心疼,还有眷念。
初冬的下午,暖阳洒了一地。房间里金黄一片,日光无限。
男子安静地卧在女子身上,不消一会儿竟是沉沉睡去了。
……
月婵湲来到君璟的院子,这里四下无人,很是宁静。
她在门外站了一会儿,听着动静。随后推门而入。
屏风后映着一个身影,看起来像是坐在地上的。她合上门,轻唤了声,“夫君?”
还没走两步,一股浓烈的酒味便萦绕在鼻端。不自觉地皱了下眉头,她暗忖,真是在饮酒?
快步走了进去,转过屏风一看,果然不出她所想。
那个背靠屏风而坐的人,衣服松垮着,随意套在身上。面容沉倦,萎靡不振,一脸的醉态。她简直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不过那深刻的侧脸和一身的气质却都说明了他便是君璟,那个如玉的公子,如假包换。
从昨夜回来,他就跟换了个人似的,若不是问了张叔,她都不知道他把自己关了一天,还烂醉如泥。
难道都是因为那个女人?
月婵湲神色几变,强迫自己压下心中的不快,“夫君,你这是?”
君璟听到声音,懒懒抬起眼,看了她一眼又低下了头。
她这才看见他脚边,已堆了很多酒壶。有的已被打翻在地,半壶的酒都洒了出来。
衣襟处、两边袖袍还有衣摆都沾满了酒渍,那印子在浅白的衣服上很是显眼。
“不要再喝了。”
他仍是没有反应,月婵湲只好蹲下,与他平视。
此刻,那双深邃的眼中皆是醉意,迷蒙且惘然。
“夫君,别喝了。”
君璟只是坐着,两眼一动不动地望着前方。不言不语,恍然察觉不到外界的存在。那种孤寂之感,让她生出了一股距离。
是因为她而这样么?
手腕处还隐隐作痛,为他付出那么多,难道一切都只是无用功?就连她死了,也要影响他们之间,一辈子都受她纠缠?
思及此,她渐渐生出了不甘,“你这般对自己,可是因为她?”
房中除了她的声音,再没有回应。窗外射入的光晕中,细微的尘埃隐隐可现。
君璟抬起酒壶,仰头饮下一口。喉结跟着一动,烈酒便尽入腹中。
“你为何不说话?你是为她而伤心吗,你告诉我!”
‘哐啷’一声,酒壶应声被打翻在地,碎成无数片。
尖利的声音响彻房中,穿过她的耳膜,她才稍微醒了醒神。
下意识去看他,只见他神色无异,就像这一切没发生过一样。
“……我,夫君。”
她慢慢缩回手,目光纠结。忽然不知该说什么。
君璟只是看了看地上摔破的酒壶,怔了半晌。随即看也没看她一眼,越过她直直出了门。
月婵湲回过神,紧跟他的步伐出了去,见他背影寂寥,就要往大门走去。
她再也忍不住心中的诸多疑问与不甘,朝他的背影喊道,“君璟!她已经死了!你应该在意的是当下,是我,我才是你过门的结发夫妻!”
一语既出,他竟然止住了脚步。
初冬的风已然寒凉,而他衣着单薄,站在庭中异常萧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