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婵湲见他不再往外走,紧绷的身子也放松了些。她来到院中,注视着他的背影。缓缓道,“不要忘了我们的约定,好不好?
我,真的不能没有你……我知道你于她有情分,不过斯人已矣,过往不既。既然我们成了一家人,那便是天注定的缘分。
我知道或许你一时难以接受,不过时间尚久,有的东西一定会淡忘的,”
她轻轻环住他,贴着他宽阔的肩背。君璟却像个稻草人一般,毫无反应。
月婵湲将脸靠了上去,心下安然,“我可以给你时间去忘怀,不过你要记住,我才是你该执手一生的人。
虽不知你们因何结识,可我知道她是个好姑娘。不过昨夜,我见到她时,确是为她惋惜。多好一个妙人儿,竟然烧成了那样……”
“你说什么?”
难得的,他有了回应。月婵湲心下一喜,转到他面前,故作迟疑,“她,你还是不要知晓的好。”
“告诉我,你看到什么了?说!”
君璟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他就像濒死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此时带着一丝疯狂。
月婵湲没成想他这么大的反应,但不疑有他,如实告之,“你不知道?天牢羁押的所有囚犯,无一幸存。我本来是想去找你,不料看到那一地的……她便在其中……”
她说的,是真的?
若真如她口中所说,那他昨晚见到的那人呢?
诚然,月婵湲看到的才是假象。
如若不是他前去,偶然撞见了弈珩,亲眼看到她。那么他也一定会被蒙在鼓里!
他们,都被蒙骗了。
“你?”
原来弈珩只是在骗他,是在骗他!那个人没有事,他就知道,她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
想到这里,君璟忽地松开了手,转身离开,还带着几分焦急。
“你去哪儿?君璟,君璟!”
月婵湲紧追上去,怎奈他就像魔怔一般,几个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君璟,你到底在干什么……”
空地上,她神色复杂,以往那种惧怕之感再次袭上心头。
为什么你要去在意一个死了的人?为什么我从来都没有拥有过你的感觉?
……
在去皇宫的路上,他的心里百感交汇。
是什么时候想起她的?
其实也不能说做想起她,因为到现在他的脑海里还是一片空白。
只是那次从月府回来见到她时,他才像是第一次见到她,却有一种很早以前就相识的感觉。
包括在那之后,他们的每一次谋面,他都觉得她眼里承载了太多东西,快要溢出来的那一种,让他感到熟悉、紧张、又带着一分窃喜。
每每记起她,他的心里充满了矛盾。
明明他有婚约在身,可为何总是在无意间想起她的一嗔一怒、一颦一笑?
她总说他们之间有事情未算清楚,现在想来是了。本来以为刻意不去想便好了,可是林中刺上她的一剑,还有昨夜看到她的脆弱,都让他淡漠的心起了异动。
即便他的确忘了,可这一次,还是对她有了恻隐之心。
脑海中浮现起那一幕,惨白的面容、沉寂的形态,那身黑裙包裹住的人儿,一想到她真的殒去,他想,自己的后半生定不会安生。
昨晚和弈珩的对话,只是听到那几个字便自责万分。
如果不是他,她又怎会身陷牢狱?还弄得那般狼狈?
从皇宫回来后,他便独自待在屋里,想借酒消去心中不安的念想。可饶是烈酒千杯,身子是乏了、倦了,可脑海里对于她的执念更是清晰!
方才月婵湲说的就像当头棒喝,他恍然如梦初醒。
如果真的像云缃帙说的那样,他们从前相识,为何要一次又一次地违背自己的内心?
即便他不能做什么,可只要能看到、确认她是好的,他也就能放下心了。
一路上,他想了很多,皇宫近在眼前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君尚书?”
“可否让我进宫?”
“当然,当然!”
两边侍卫见是他来,一点也不敢耽搁。生怕怠慢了。
从宫门处一路进来,不乏有宫人看到他。
见他神色有异,未着官服便入了宫中,那些下人都免不了多打量他几眼。
畅通无阻地来到重明殿,门口的侍卫恰值轮值时刻。贺楠一眼便看到了他。
“君尚书?”
“烦请通报一声,我欲见殿下一面。”
“这……”
“君尚书,咱们殿下不在宫中,有事出去了。”
一听这尖细的嗓子,贺楠赶紧退后,给高德胜让出一条道来。
高德胜见是君璟前来,忽地傲慢起来。也不带睁正眼看他。
“敢问公公,殿下去了何处?”
“这个洒家倒不知,洒家又不是跟风狗,哪儿能事事都料理清楚?不过殿下先前吩咐了,他有事出去好些天一时半会也回不来。您呐,还是请回罢。”
逐客令下得那叫一个正大光明,贺楠站在旁边,不免为高德胜捏了把汗。
虽然殿下之前有言在先,不要给君璟好脸色看。可公公也太过了吧!连他一个侍卫都替他担心。
“我——”
“贺楠,送客!”
“啊?这……”
“若是殿下回来,麻烦公公,务必告知在下一声。”
不等高德胜再说什么,君璟转身走了。
俩人相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见了怀疑。随即,他们同时探出头,看着那个颀长的身影消失在道路的那头,明眼人都能看出他的寂寥。
“你说,我们会不会,太过分了啊?”
“过分?哪里过分?这都是他自己作。就算殿下不说,我也会照赶不误!”
高德胜收起无奈,吊着尖细的嗓子。贺楠却不以为意,“没想到,现实生活中,真有这种说书人讲的故事。”
“真是寡闻陋识,洒家可是早就看出殿下对小箱子的‘赤子之心’了。可惜啊,小箱子被这厮给耽误了,要不然将来做个王妃,也不是不可能。”
“行了吧,一抓着机会就吹嘘自己。殿下只是让我们别待见君尚书,你还真是浮想联翩。”
“哼,可好好站岗吧,要不然殿下回来,小心我参你一笔!”
高德胜扭着腰走了,贺楠不屑道,“切,殿下此时指不定醉卧美人膝呢,哪儿还有心思回来?不过小箱子此时该是虚弱得很,也没空和殿下云销雨霁罢……”
脑海中忽然出现了一幕奇怪的画面,贺楠脸上一热,一个醒神,赶紧甩走不健康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