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也明白有名无实是什么意思,若当真将天子之位上的人惹怒,撕破了脸皮,到时候只怕丢的还是她自己的脸!
故而安国公夫人一行在雍王府中并未逗留过久,叶澜在宫中布置的宴会,这安国公夫人还是赶上了。
向来好事不出门,坏事行千里,安国公夫人入京未赴皇宴、先去了雍王府的消息一夜之间便在京都城的各个官员府中传开。
平民百姓只知这位夫人从前也是皇室公主,可在朝官员知道的可就比这样要多一些,比如赋安国公爷手中的兵权,比如先帝对这位皇长姐的爱重。
而安国公夫人这般抬举雍王府郡主,只怕是同传闻之中先帝爷那一纸诏书有些关系。
元清晚听到京都城里来了这么位大人物的时候,安国公夫人已然在雍王府内住下了。
听说是皇上亲自下的旨意,只说既然安国公夫人和颜夕郡主姑侄想要亲近,那不如夫人在京都城的数日,便由颜夕郡主陪伴侍候。
这旨意出乎众人意料。郡主回京那么久了也不见被迎入宫去,可见皇上只怕无意将其纳为皇妃,眼下安国公夫人入京,不少人又提起那结亲旧事,皇上不但没有催着安国公夫人离京,反倒让其在雍王府住下,还好吃好喝招待着,这是怎么一个道理?
难不成,皇上并非无意纳郡主为皇妃,只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机会?
“前些时日便有传闻说皇上同本宫不合,本宫要失宠,眼下这安国公夫人回京,又明摆着是来给颜夕郡主撑腰的,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混杂在一起,那些人只怕都已经帮我想好废后被打入冷宫的下场了。”
椒房殿中,元清晚淡笑着同身旁红杏秋言几人打趣,这些流言都传得这么厉害,她自然也不可能听不到,甚至多少也能猜出来,为何安国公夫人这等身份贵重之人回京,她等到对方落了脚才知道消息。
看来她的夫君,也在为她担心。
“将这莲子羹送去给皇上,今年新留下的莲子,吃着最好不过。”
差人将手边装好的莲子羹送去御书房,元清晚便向着青松别苑走去,这两日元墨的病情越发的不好,若是再寻不到苏清让,她也只能按着书上所言的为元墨驱蛊,治愈的可能性,小之又小。
到了青松别苑的时候,白云捱正在院中给元墨煮药,元墨今日的气色要好些,坐在一旁帮着白云捱捡药材,见元清晚来了,面上顿时漾开笑意。
“二妹来了。”
病重之后,元墨似乎更为依赖身边亲人,在元清晚身边时也不再固守礼节的唤皇后娘娘,一声二妹,让元清晚听得很是动容。
从前若是没有那些事,她以女子之身在元府,有元墨这样的大姐姐伴着,应该会过得很好。
“大姐姐今日感觉如何?身体可有哪里不适?”
元清晚在元墨身边坐下,手指放在元墨手腕上,听着她的脉象比昨日平稳不少,这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元墨被体内的蛊毒折磨至此,每一日都像是向上苍借来的一样,这样的生活,只有找到苏清让才能结束。
那边元墨闻言立刻摇了摇头。
“没有什么不适,白先生医术高超,这汤药喝下去,连气力都顺畅了不少!”
说罢面上又带着些期待:“今日将军可有来接我?”
心底叹了口气,面上却只能继续平淡笑着,元清晚冲元墨笑了笑。
“没有,许是军中事务繁忙,连皇上都几日未曾踏足椒房殿,一直忙于政事。大姐姐莫要心急,待大姐姐病好了。我便差人送大姐姐回去。”
如今天下太平,战乱是没有的,难不成是军中出了什么大事,让魏青哥哥无暇顾及在宫中修养的她?
想至此,元墨又开始担心起魏青来,想要开口问一问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她一个后宅妇人,不该过问前朝之事。
罢了,再等等,或许明日魏青哥哥就入宫来接她了呢!
元清晚坐在元墨身边,看着元墨面色从期待到失落,又从担心到平静,她也只能叹息。
大姐姐等的人,只怕是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元墨的神智还没有错乱到五谷不分的地步,准确来说,她只是遗失了一段记忆,那段让她痛苦至深的记忆。在元墨如今的记忆中,魏青没有弃她而去,而是带兵去了西地,还打了胜仗回来,她的魏青哥哥,还是那个人人称赞的大英雄。
而魏疏……只是正巧在那个时候出现,才被元墨错认成了魏青罢了,日后待大姐姐痊愈,一切恢复原样,便都好了。
只是元清晚还是小看了那蛊毒的毒性,也小看了元墨心中的执念。
元墨病倒了,同在元府中时一样。看到元墨面色苍白的躺在床上,气息微弱得像是感觉不到她的存在的时候,元清晚才知道,元仲说元墨只剩一口气续着命是真的。
“给我准备银器。”
站在元墨榻前,元清晚面色也有些苍白。
这一世她放在心上的人不多,灵酒的死已经让她半生悔恨,现在决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元墨就这样死去,纵使驱蛊过程艰险万分,她也要试一试。
红杏什么都不知道,听主子要银器,不敢耽误,急忙便要出去准备,却见白云捱站在她身前将她挡住。
白云捱一双冷眸盯着元清晚。
“我不会让你为她医治。”
一般的病症便也罢了,他会尽全力在一旁帮她,可蛊毒……
众人惊讶,抬眸看向白云捱,似乎没有想到白先生同元墨小姐无冤无仇,为何说出这样的话来?只有秋言心思沉稳些,虽也惊讶了一瞬,但还是上前将红杏拉回她身边站着,没有让红杏再出去准备东西。
“若是她死了,我就算杀了拿母女两个也不解恨!”
元清晚转眸看着白云捱,眼眶红红的,有多久,白云捱没有见过她这般难过却又无计可施的模样了。
只是,他绝不会因此而动容,由着元清晚乱来。
“你要杀人,不必你动手,我立刻将那二人的头颅送到你面前。可你若是要以身犯险,用一命换一命的方式救她,我绝不允许!”
他的话让众人一惊,半是疑惑半是惊讶的看向元清晚。
一命换一命,是什么意思?
元清晚转过脸去,继续看着床榻上面色苍白的女子。
“就算是死,我也要试一试!红杏秋言,去准备银器。”
只是这一次,就算没有白云捱阻拦,红杏也不敢贸然去准备东西。这银器是验毒所用,娘娘眼下要这东西,又有白先生的那句话,她是当真不敢随意将东西拿来。
“娘娘……”
秋言也是云里雾里的迷茫,但她知道,白先生都阻止的事情,于娘娘定然不利。
不想元清晚却是厉声开口。
“如今连本宫的话你们都不听了!?”
她甚少这般厉色对待身边人,这一来,红杏知道自家主子是下定决心了,却又担心主子真的出些什么问题,犹豫间,外间一阵脚步声传来,继而便是一阵若有若无的淡淡龙涎香。
夙北陌一进屋子看到的便是双目通红的元清晚,他走上前将她揽入怀中。
“别害怕,我在这里,我会想到办法救她。”
夙北陌的轻声安慰似乎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反倒因为他带着温热的怀抱,让元清晚通红的眼眶更是湿润。
“没用的,没有人能救她,毒蛊一旦入体,若是不能彻底清除,便只能以牵引的法子将蛊虫引出来,没有办法的……”
她强忍着眼泪不掉下来。
眼下她顾不上恨那给元墨下了蛊毒的端木母女,她只想救元墨。
可除了苏清让之外,只怕再没有人能懂得清蛊之术,纵使将那端木莲鹤和端木珊抓来以命相抵,也是无济于事。
夙北陌看向一旁的白云捱。
对于元墨的病症,他了解得不多,蛊毒更是从未听说过,眼下元清晚情绪激动,也只能问白云捱。
只是白云捱若是有法子,也不至于看着元清晚要以一命换一命的法子来救元墨了。
见白云捱轻轻摇了摇头,夙北陌轻轻拂过元清晚的后背,余光见那边床榻上昏迷的元墨,见她唇角颤动,似是在唤谁的名字,夙北陌眸光一闪,没有半丝犹豫,抬眸同一旁的树丘开口。
“去将魏疏带来。”
元墨昏迷之中依旧念叨的名字,是魏青。他虽不清楚元墨的病有多重,但也知道元墨将魏疏错认成魏青一事,眼下寻不到能救元墨的大夫,将魏疏带来她身边,以魏青的身份陪伴着,想必也会比现在好上一些。
元清晚有夙北陌陪着,倒也是缓过来了,只是依旧不肯离开,一直守在元墨床前。身边侍候的人问说是否要去相府禀报一声,元清晚也摇了摇头,眼下她才理解,那时候父亲为何没有将大姐姐病重的消息告诉她,不过是怕她太过担心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