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来陪伴元墨,魏疏自然不会拒绝,只是元清晚越发不喜见魏家人,见魏疏要来,便提前离开了元墨的房间,只是留了十四在那房中侍候。
元墨清醒过来的时候,看见身旁坐着的魏疏,一开口便是满带喜悦的“魏青哥哥”,魏疏心中一阵酸涩,但面上还是淡笑着应她。
正如夙北陌所想的那般,自魏疏入宫之后,元墨的精神好了不少,虽一日里有大半时辰都在昏睡,但醒着的时候,已经可以在宫人搀扶之下到院里小坐。魏疏很是会讨她欢心,变着法儿的从宫外带了许多平民百姓家的小玩意儿来逗元墨开心,那些简单的戏法引得元墨笑得很是开心。白云捱看着也觉魏疏是个可靠之人,只是落到元清晚眼中,只觉魏疏如此,不过是从前的浪荡公子本性显露出来罢了。
元墨的病一日日拖着,元清晚的心情一日差过一日,前朝也开始不平静起来。
第一个将先帝为当今圣上和颜夕公主赐婚之事提起的,是太仆寺卿。这太仆寺卿平日是个少言之人,平日里议论朝事,大多都是附和旁人所言,甚少有自己见解,多年来在其位、谋其事,也并未做过错事,圣上吩咐下去的事情,也都是能办妥当的,如此,这太仆寺卿坐在这个位置上这许多年,是没有被贬责也没有被晋升过。
但夙北陌向来都是知道的,只有审时度势又小心谨慎之人,才能做到如此,这太仆寺卿,是最聪明不过的。
只是这般聪明之人,如今带头提起天子不愿提及之事,落在众人眼中,除了疑惑之外,便是好奇,皇上会如何回应此事?
夙北陌倒是理解太仆寺卿为何做出这般同他性子不符之事,他若是没记错,当年太仆寺卿这个位置,还是雍王递到此人手中的,虽这个官职算不得很高,但这份情谊,这太仆寺卿只怕多年未忘。
大殿之上一片寂静,众人都在等着看皇上如何回应此事。若是应下,便是要废去当今皇后,将位置空出来迎娶颜夕郡主;若是不应,便是不尊孝道,不尊先帝旨意。
元仲一张脸已经沉了下来。他明理识事,知道若是群臣逼迫,眼下最好的解决办法,便是皇上应下此事,只有另立新后,才能保住皇上圣名。
只是……
纵使朝中帝后不合的传闻传得再厉害,元仲也知道,皇上心中是有皇后娘娘的,纵使群臣联名上奏求皇上废后,皇上,只怕也不会答应。
他既身为丞相,先君臣,后子女,眼下,自然是要劝皇上做出一个正确的选择。
“臣附议!求皇上谨记先祖孝训,废除皇后,另立雍王府颜夕郡主为后!”
眼下这些臣子虽沉默着不说话,但元仲比谁都清楚,一旦皇上名誉受损,这些人会将所有的罪责强加在皇后身上,不管是皇上背上不孝之名,还是皇后受众人怪责,都不是元仲想要看到的。
满面惊讶看向元仲的,大都是些年轻的臣子,那些个在朝为官多年的老臣,眉眼都未抬一下。
在他们看来,先帝遗诏被重新提及,废后是迟早的事,元仲现在自己先表态,不至于让皇上为难,还算识趣。
既然元相都开了口,那些个方才还犹犹豫豫的臣子,便定了心,打算也跟着附议,彰显忠臣本分。只是还不等他们开口,上座便传来夙北陌一声轻笑,似面对的不是朝臣、商议的不是朝政,不过是在商讨一件什么小事一般的随意开了口。
“废后……元相倒是说说看,皇后犯了什么错?竟要元相这般大义灭亲,当着朝臣之面求朕废除皇后。”
夙北陌轻笑着看着元仲,那笑意温柔,可那些个方才想要开口说话之人,眼下却是不敢多言了,急忙退后站回自己的位置低着头,生怕被上座之人点名问话。
元仲心头一颤,上座是天子之威,纵使对方淡笑开口,可那威严与气势,还是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只是就算对方只是简简单单的问了他这么一句话,他也难回答上来。
皇后有什么错?能有什么错?未嫁人时带兵打仗,一身谋略男儿尚且不及;入宫为后便是与天子琴瑟和鸣,生下皇太子与长公主,这样一个女子,哪里能有什么错?
只是在先帝诏书面前,纵使无错,这后位,也该是要让出来的。
……
“臣……”
元仲开口,想说的是孝道,皇后无错,可废后一事不可不提。
但他才说了一个字,便被夙北陌出声打断。
“好了,若是要让朕为了你们所谓的孝道便抛妻弃子,那才是要被天下人所耻笑!想来先帝若在天有灵,也不愿看见这朝野因为两个女子的名分而发生权位之争。”
皇后乃一国之母,那个位置不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更是权势的象征。
放眼朝野上下,有几个人是当真为了孝道二字上奏请求废后的?说白了,不过是有人想要乘此机会顺势高升罢了!
那些被皇上说中心事之人,不少都心虚低头掩饰,只有一两个看似目光坦然,但心里也明白,想要皇上废后,只怕是难上加难。
那太仆寺卿心里也是清楚的,先前群臣联名上书奏请皇上充盈后宫皇上都不愿意,眼下帝后感情虽淡了,但旧情还在,废后一事只怕也是没有那么容易,便又俯首。
“皇后娘娘乃皇太子生母,若贸然废去,恐让百姓生疑,也有损皇太子名誉!圣上仁厚善孝,也必不会置先皇诏书不理,微臣,奉圣上之意为心意,一切,单凭皇上定夺!”
太仆寺卿这一席话,听着处处是站着皇帝和皇后这边,可细细琢磨,那摆明就是在说,皇上若是不尊先帝诏书,那便是不仁不孝!摆明了是要皇上谨遵孝道,废后迎娶新后入宫!
当真是只老狐狸。
夙北陌心中冷笑,面上作认真状点了点头。
“太仆寺卿所言有理,也正是朕心中所想,皇后贤德,自然不可废!”
夙北陌的话才说完,便见那太仆寺卿脸上似乎出现一道裂缝一般,整个人也略有些僵住。
这种时候,皇上不是应该顺着他的话,遵照先帝旨意迎娶新后的吗!?前面说的皇后、皇太子那些话,不过是给皇上一个台阶、用以铺垫后面谏言的无用之言罢了!皇上这是让他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看着太仆寺卿站在原处愣了半天也说不上一句话,夙北陌这心里倒是舒坦了许多,话语一转,又恢复了往日云淡风轻的模样。
“只是先帝之意不可违,这一点太仆寺卿也没有说错,既是如此,择日迎颜夕郡主入宫,封皇贵妃,同皇后一起协理六宫!若再无旁的事要启奏,散朝。”
夙北陌的话似是平地惊雷,让满朝臣子半响都未能反应过来,待他们回过神来,皇上早已没了踪影。
封皇贵妃?皇上竟当真要迎颜夕郡主入宫!?皇贵妃位同副后,皇上这个安排,既不委屈当今皇后娘娘,也不辜负先帝所托,当真是一举两得!
这想要皇上迎娶颜夕郡主的朝臣之中,有大半都是为了趁机寻个由头加官进爵的,只要颜夕郡主入了后宫,成了有权有势的后妃,于他们仕途有利即可。至于郡主是受封皇后还是皇贵妃,他们并不是很在意。
太仆寺卿也愣在原地,直到身边有人扯了扯他的衣袖示意他皇上早已走远,他才僵着身子抬起头来看向上座那个空荡荡的皇位。
皇上这一招,当真是让他措不及防!好一个皇贵妃,先帝所言清清楚楚,颜夕郡主日后是皇上正妻!皇贵妃的位置再尊贵,那也比不过皇后!
看着周遭这些上朝前还义愤填膺同他说要站在颜夕郡主这边、而眼下却满足于天子明摆着敷衍众人之行为的人,太仆寺卿冷哼一声甩袖离去。
“皇上啊皇上,能让大半朝臣闭嘴,能全了自己的孝名,但你只怕给不了雍王府一个交待!微臣倒是要看看,赋安国公夫人面前,您要如何给出一个解释!”
此次议政,群臣之中除了被皇上反将一军的太仆寺卿之外,散朝之后最受人关注的,便是武彻武将军,毕竟在所有传言中,这皇贵妃的位置,一直都是留着给齐妃娘娘的。
“武将军对皇上要迎颜夕郡主为皇贵妃一事怎么看?”
有多嘴的朝臣急急追赶上步子匆匆的武彻,眼下武彻也是满心烦闷,自然不乐意理会这些人,没说一句话,自顾自的匆匆离了宫。
武彻这心里也是悬着。他倒不是帮着自家妹妹觊觎那皇贵妃的位置,武家走到今日繁盛,靠的都是武家儿女在战场上立下的功劳,武殊在宫中位份高低,对武家并没有什么影响或是助益,所以他并不在意这些虚名,只是武殊……
“诶……”
武彻叹了口气,这个妹妹的性子他最是清楚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