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有小半个时辰咱们便到建城了,外间的人都在收拾东西,咱们房中的物件儿青黛也在收拾了,夫人看看可有什么贴身之物要亲自带在身边的,奴婢为夫人收拾。”
水路行了那么久,本是有些晕船的纸鸢如今也已经习惯了船上的生活,突然要下船走陆路,倒是让她有些舍不得海上日日能见到的盛景。
元清晚却是有些惊讶。
“建城?”
从前同夙北陌一起处理公务时,这南浔国的城池她也去过不少,若是她没记错,建城是隶属南浔的,还未到蛮夷,慕容卿怎么会愿意放弃水路而转走陆路?
只是这段时日以来,她不愿见慕容卿的面,也未听房中侍候的下人们说起会在半路下船一事,一时半会儿她也想不明白慕容卿这是又有什么打算。
“额,夫人不知道此事?”
见元清晚很是惊讶的模样,纸鸢也愣住。
“这消息也是早上殿下那边才派人前来知会的,奴婢以为青黛同夫人说了,不想我们二人想到一处去了,夫人可有什么东西要准备的?奴婢这就下去准备。”
左右离上岸还有些时候,元清晚不管要准备什么,都是来得及的。
元清晚摇了摇头。
“不必了,将平日里穿的衣服带上便是。”
要靠岸的消息早点知道和晚点知道对她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如今隔着汪洋大海,她没有办法给夙北陌传一点消息。
不过上岸的地方是建城,这对于元清晚来说倒是个好消息。不说此处在南浔境内,她想传消息出去也方便许多,再有便是早年间有个故人离京许多年,若是她没记错,那位故人所去之地,便是建城,此行或许还能同旧年友人见上一面也不一定。
“纸鸢,听说你是跟随慕容卿一同从蛮夷来南浔的,那么对回你们蛮夷的路,应该很是熟悉了?”
元清晚看着窗外随意问出口,那边的纸鸢点点头又摇了摇。
“奴婢确实是一路从王子府跟着殿下来的南浔,只是奴婢们身份低微,也就是如今侍候夫人了,才得来房中或是有机会到堂上,来的时候奴婢们都是坐在一辆马车上的,十数个人挤在一处,偶尔下车一次,莫要说熟悉路途,就算是白日里的天空,都未曾得见几回。”
行路本就艰辛,她们这些奴婢还得先主子一步到别苑去收拾东西、等着主子到达,路上哪里有人会理会她们累不累?想不想看看沿途走过的路?
“不过每日夜间修整的时候,倒是有机会四处走走看看,具体的不清楚,但路过了那些地方,奴婢大致都记得的。”
纸鸢是个老实人,元清晚问什么她便答什么,只是说出的话让元清晚有些失望。
“按你这般说,你们来南浔的时候,行的是陆路,那你定然是不知道,这水路能不能直接到达你们南蛮了。”
只是纸鸢闻言却立刻摇头,丝毫没有注意到元清晚神色的变化。
“这个奴婢倒是知道的。蛮夷的月亮河同南浔这片无尽海是连在一处的,沿着水路自然是能去到蛮夷。只是这水的流向是往蛮夷方向去,若是来南浔的时候走水路,这用时上便多了许多,所以蛮夷人来南浔才喜欢走陆路,夫人怎么突然问这个?”
纸鸢好奇,元清晚却是笑而不答。
自然是为了打探清楚这些细节,才能猜到慕容卿的打算。
不过这一点,元清晚是不会同纸鸢说得太过清楚明白的。
只是既然沿着水路能一路直接到蛮夷,慕容卿为何要在半路停下来,若是她没记错,这建城离着蛮夷还有些距离,至少要走过三座城池才可到达蛮夷境地。
慕容卿既然急着将她带回去,又如何会在这种时候停下来?
难道夙子霖那边给慕容卿传了什么消息?二人之间又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计划要开始实行?
只是这些东西,慕容卿防着她防的厉害,她也谈听不到。
左右也只有两个原因,不是这建城里有慕容卿必须要来做的事,那便是水路出了问题,逼着慕容卿不得不临时改变计划,不管是哪一个,只要落了地,她总归是能看出来的。
“听说南浔的建城之繁华不输帝都,托殿下的福,此生有幸到南浔帝都城中看过一眼,当真是名不虚传,不知道如今要去的这建城又是如何一番热闹?”
见元清晚未回答自己的问题,纸鸢也没有追问,纯净的双眸同元清晚一样看向窗外的浩瀚烟波,脸上满是向往的开了口。
其实她也不过是顺口问一句罢了,主子的事情,何时是她们这些丫头能随意问的?主子说什么她们做什么便是了。
远处海天连接的地方隐约可见一条黑线,城池阁楼似乎都缩小了一般,但随着船只向那处靠近,已经勉强可以看出些城城墙的轮廓来。
“确实很繁华,南浔能叫世人向往着想去的地方,左右一个帝都、一个云延、最北面的兰陵,剩下的,便是这建城了。”
元清晚淡然开口。大隐隐于市,慕容卿选择在这样繁华的地方落脚,想必也是想要隐瞒她们的行踪吧。
纸鸢对这建城似乎很是好奇。
“夫人来过这建城?”
若是没有来过,如何知道此处的繁华?
元清晚抬眼看了看她,见她双眸明亮透彻,便知是自己多想了。纸鸢这般心思单纯的丫头,怎么会套她的话呢。
“没来过。皇宫里的藏书阁里有不少游记,记录的便是各个地方的大致情况,各地不同的习俗、他们独特的语言、还有各地大概的经济状况、产物有何,那些书上多少都写过,建城繁茂,是天下游人都想去的地方,关于此地的记载,自然不会少的。”
言下之意,如今元清晚对这建城的所有了解,都是书里看来的。
纸鸢不疑有他,点了点头,面上露出些遗憾的神情来。
“夫人口中所言的游记,大王子的书房里也有许多。大王子身边的书童和我们说,那书里记载的东西不计其数,若是有了那些书,便能走到诸国的所有地方,若是有机会,奴婢也想去看看,只是可惜,那些书在大王子的书房之中,旁人是不得靠近的。”
闻言元清晚点了点头。
“确实,若是能将这些游记都看完记在脑海里,那去到何处都不会迷路,也不会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只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若是有机会,还是自己出去看看为好。”
这样的话语对于元清晚来说稀疏平常,在她从前生活的世代里,如纸鸢这般年纪的小丫头该是正走进大学的时候,对世间所有的事情都存着满满的好奇心和前去探寻的勇气,若是有机会,怎么都是要出去走走看看的。
只是纸鸢却是吓了一跳。
“奴婢自小便在王子府中侍候,一直以来也并未犯过什么大的过错,如今侍候主子,也是绝对的尽心尽力,奴婢只想看看那些书罢了,再无旁的什么想法,夫人莫要赶奴婢出府!”
在她看来,元清晚俨然已是王子府的女主人,元清晚说的话,她自然句句当真。做奴婢的人,若不是被主人家赶出来,这一辈子都是要在府上为奴为仆的,远游对于她们来说,无疑可以说是无家可归、四处漂泊。
在这个地方待了那么久,元清晚也早就习惯这些人不管怎么说都扭转不过来的思想,她也不想多费口舌,只同纸鸢摆了摆手。
“谁要赶你出府?你这般乖巧,若是谁要赶你走,我是第一个不允的。莫要胡思乱想了,如今天儿已经有些寒意,月儿这几日身子不好,你去替她多准备些厚实的衣物,莫要叫她病了才是。”
“是。”
将纸鸢打发出去,元清晚依旧未动的坐在窗边看外间景色。
波光粼粼的海面之上,已经可以看出倒映在水中的建城。
到底是暮秋了,远远看去,这建城不如她上次来时那么张扬,江边落了她满目的深红树叶,给这座古老的城池增添了一份沉静。
比起春日的肆意张扬,元清晚倒更喜欢如今的建城,沉稳内敛,同她的夫君沉着的性子那般相像。
夙北陌此时是在做什么呢?那么久找不到她,他一定着急了吧?只是她同夙北陌之间向来心有灵犀,只要再等些时候,她相信夙北陌定然是会找到她的。
巍峨的城池靠得越来越近,面对这座看起来沉寂下来的城池,连海浪似乎都小了很少。
“夫人小心些。”
纸鸢和青黛一人一边的搀扶着元清晚下船,在码头上候着的,是个管家模样的人,才见慕容卿下了船,便立刻恭恭敬敬的迎了上去,看见那管事儿的带来的数十个迎接之人,元清晚心中忍不住的冷笑。
这么大的排场,这管事儿还当真是不害怕慕容卿的行踪暴露出去!一心只想着邀功,却没想到这般行为,只怕是要坏慕容卿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