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风浪过大,为了躲避夙北陌的追查,慕容卿又不想走陆路前往蛮夷,便只能在此处暂居下来,待过两日这风浪小了些,整支队伍再出发。
在此处,他们暂居的,便是这杂货商人的家。
此人该是靠着卖货物赚了不少钱的,人虽年老,但这屋舍却是不小,前面有屋舍,后面有菜园,在这个村落之中,只怕也找不出比这更好的房屋了。
“几位爷,这几日缺什么少什么你们只管跟老身说,旁的不敢说,就是平日里常用的那些个器物,老身家里都有!都是拿新的给诸位用,绝对让诸位满意!”
将众人带到各自的房门前,那人还是喋喋不休的念叨着,慕容卿给身边之人抬了个眼色,便见他身边那侍卫从袖中取出鼓鼓囊囊的一个荷包丢给那老商人。
“先下去吧,有需要会叫你的。”
那侍卫语气淡漠,但因着手中传来的沉淀感,老商人哪里会同他置气?满心欢喜的应答着下了楼去了。
这般大方的客人,这年头可是不多见了!
中途停了下来,慕容卿还是有些不高兴的,无奈天气便是这般模样,任谁都改变不了,在这个人无人问津的小村落里暂居,已经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或许是这连日来的赶路确实有些疲惫,将元清晚送到房间里面以后,慕容卿并未多留,自顾自的回自己的房间歇息去了,元清晚站在窗前向外看去,院子里时不时走过一两个腰间带刀的侍卫,都是慕容卿的属下,看来慕容卿为了不让她逃走,还当真是下足了功夫,只怕这整个镇子的各处,都安插了不少他的侍卫。
“夫人,窗边风大,夫人还是将窗户关上吧?”
纸鸢的声音传来,元清晚摇了摇头:“无妨,让我看看吧,细细想想,也是许多年未得见这般壮阔的江景了。”
此处倒是个赏景的好地方,元清晚看着这村落外一望无际的江面,江水在风雨之中翻腾起伏,海浪一波一波的拍打着岸边的礁石,若是潮水再往上涨起来些,只怕要将这个小村落、连同村落后面那一片山林都尽数淹没。
也不知道这个小小的村落是怎么在这样恶略的环境之中存活下来的。
“夫人喝点茶暖暖身子。”
纸鸢将泡好的热茶呈给元清晚,闻着那茶的清香,方才一路的不适都消散了不少。从前这些丫头同元清晚不算亲近,她倒也未曾注意,这纸鸢一手泡茶的好手艺,也是少见的。
那边纸鸢站在主子身边,一同看着窗外的景色,清秀的眉眼微微皱起。
“还好咱们急忙靠了岸,这般大的风浪,若是咱们还待在船上,只怕整艘船都要被海浪掀翻,当真是万幸。”
“莫要说胡话,咱们这不是好好的吗?就你这张嘴,什么都敢说!”
正巧推门进来的青黛听了纸鸢的话,顿时驳了她一句。
这青黛便是那日同纸鸢一起险些被元清晚赶出去的丫头,年龄比纸鸢还小上几个月,但性子却是比纸鸢沉稳不少的,她们二人不是姐妹却亲如姐妹,只是这青黛同元清晚,还是有些若即若离,不如纸鸢这般放得开。
纸鸢吐了吐舌,也知青黛不是真的责骂她,便也不放在心上,面带笑意的侍候在元清晚身边,风大的时候替元清晚挡些冷风。
“他们看守得这般严实,若是有人想要从这村落出去,只怕是难上加难的吧。”
元清晚似是自言自语,一旁侍候的两个丫头听见顿时吓了一跳。
娘娘难道还想着逃走?
这到了嘴边的话,两个丫头却不敢贸然问出口,面面相觑之后,平日里性子开朗些的纸鸢才犹犹豫豫的开了口。
“殿下的侍卫都是受过训练的,奴婢在王子府中侍候了那么久,还未见过谁能违抗王爷的旨意擅自离开王子府的……如今自然也是一样,若是不得殿下应允,只怕是无人能离开此处的。”
纸鸢说得已经很明白了,若是元清晚想要离开,是半点可能都没有。
不过,这也只是纸鸢同青黛、连带着门外那些守卫的想法罢了,对于元清晚来说,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对了,唯一不可能的只有,她绝对不会同慕容卿去到蛮夷。
元清晚转眸对她笑了笑,倒是没有说什么,若是换做一般的人,得了纸鸢这几句忠告,少做些错事,也能少受些罪,这丫头也算是一片好心。
一旁的青黛见元清晚平静的神色,以为她并未将纸鸢的话听进去,提起的心还是不敢放下。
“其实殿下对夫人已是很上心,奴婢是家生子,娘亲爹爹都是王子府里的奴仆,自小便在王子府中侍候,还从未见过殿下对哪个女子这般的认真,若是夫人对殿下有什么误会偏见,不如多同殿下相处相处,殿下是个很好的人。”
青黛说这些话的时候目光坦然,可见在焰都王子府中,她们这些丫头过得还算不错。
只是那又如何呢?
“你们真的了解慕容卿吗?”
灵酒的死不是误会,如今慕容卿不管她是否愿意便将她劫持至此也不会是误会,她同慕容卿之间没有什么误会,若要说当真有些什么东西,那也只有仇恨。
只是这些话,她自然不会同这个两个丫头说,既然慕容卿在她们心目之中尚存一丝美好,她又何必去打破。
不等两个小丫头回答,她便转身向着床榻走去。
“我有些累了,帮我将窗户关上,你们也去歇息吧,赶了那么久的路,该都累了。”
此时的帝都皇宫。
夙北陌吩咐人将整个寝殿的灯烛都尽数熄灭,独自一人坐在御座上沉思,眼眸之中甚至划过一抹悔恨,他很少有这般喜怒形于色的时候。
他彻底失去了元清晚的踪迹。
整个帝都周围的桃林都搜遍了,没有元清晚或是蛮夷人的踪迹,那个灵陵国的女人逼问了乌青数次,都问不出旁的地方,催眠术不可能失效,唯一的可能,便是慕容卿带着元清晚换了地方躲藏他的追查。
至于换到了何地,没有任何人知道。
若是他没有那么多的顾忌,若是早些派出羽林卫去寻找元清晚的下落,他是不是就不会失去她的消息了?
“皇上……皇上?”
殿外传来身边大太监的轻唤声,夙北陌闭了闭眼睛,干涩的唇角微动。
“进来。”
来人似乎十分不适应往日灯火通明的大殿如今漆黑一片,半是摸索的走了进来,就着月光隐约找到夙北陌的方向,恭恭敬敬跪了下去。
“皇上,齐妃娘娘来了,说是担心皇上的身子,给皇上炖了参汤送来,可要传进来?”
那太监说完一席话,晚秋这般寒凉之下,他还出了一头的冷汗。
若不是齐妃娘娘身后是护国将军府,这个通禀,他是如何都不敢来的呀!
不是什么政事,夙北陌便无心理会,甚至有些厌烦,同跪在地上的人挥了挥手便继续闭上双眼。
“不见。”
那太监如获大赦,沉着气应下,才正准备退下,却又听上座之人的声音传来。
“慢着……”
那大太监不敢动,只仔细的竖着耳朵听主子的吩咐。
“将汤呈上来吧,去传武将军进宫。”
听了前半句,那大太监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主子的话,略有些吃惊的抬眼,却只能看到一片漆黑,只得心中暗自猜想。
皇后娘娘这一失踪,难道皇上眼中终于能看进去别的女子了?
只是听了夙北陌的后半句,他心中的惊讶更甚。
如今整个南浔国风调雨顺,连边界都许久没有什么战乱发生,皇上连夜召见护国将军,难道有什么大事发生?
这大太监不敢多想,急忙应下便出了大殿,同那护国将军的表妹齐妃说起来,也只说皇上还要处理政务,不得空召见她,旁的并未多言。
他们这些做奴才的,最重要的便是少说多做,这一点,他在皇上身边侍候多年,比谁都清楚。
大殿之内,殿内侍候的太监们重新掌上烛火,将整个大殿映照得亮如白昼,夙北陌又恢复了平日在朝堂之上那般淡漠的神色。
手边是方才齐妃身边的丫头送进来的食盒,有太监打开,顿时香味四溢。
这样香浓的参汤,定然很是补身子。
“阿晚,有人给朕送来了参汤,你看,有人想要和你抢夫君,你快回来,为夫还等着你呢……”
夙北陌说着,眼前似乎已经能看到元清晚气急败坏的盯着他看的样子,似乎是再说:“若是你敢喝别人的汤,我便不要你了!”
“皇上,奴才帮您将汤呈出来?”
一旁的太监见夙北陌盯着那汤看了半响不动,以为是他想喝,便自顾自的上前询问,不想夙北陌却是摇了摇头。
“放起来吧,这般香浓的参汤,朕怎么能一人独享。”
阿晚,这汤朕不会喝,可是你在哪……
“皇上深夜召见武将军,是想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