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清晚本以为这一次月儿会很爽快的答应,只是没想到这小丫头还是很执着的依旧不愿意洗脸。
“不能洗,洗了会被吃掉的。”
三岁的孩子,说起这个的时候眼中立刻染上些恐惧,这样的情感,不应该出现在她那双透彻的眸子里。
“被吃掉?”
什么被吃掉?是这些白面粉……还是人?
元清晚有些奇怪,很是不理解月儿说的是什么意思。这村庄虽然人烟稀少些,但也不是什么深山老林,没有野兽的侵袭,怎么会被吃掉呢?
只是月儿似乎很是抗拒这个话题,不愿意再继续说下去,只玩着自己的手指头不再说话。
“月儿乖,告诉姐姐,若是将这些东西洗去,什么东西会被谁吃掉?”
“自然是这小东西被吃掉。”
漫不经心的声音传来,元清晚对这个不请自来的人很是厌恶,瞪了慕容卿一眼,将月儿揽在怀中坐在一旁吃点心去了。
她可没忘记,昨晚慕容卿险些让人将月儿扔出去。
慕容卿却是个没脸皮的,不管元清晚对他如何的冷漠,他都是当做没看见的。此时笑着直接坐在房里的木椅上,看着元清晚喂月儿吃东西。
慕容卿看着月儿,像是看什么宠物一般,元清晚讨厌极了这样的目光。
“麻烦你离开,昨夜风暴那么大,你不去看看你的船?若是被海浪击碎,那你可回不去你的蛮夷了。”
冷笑着开口,元清晚倒是希望那船直接被海浪打散才好,她宁愿一直待在这个无人问津的不知名村落里,也不想被慕容卿强制带着去蛮夷。
“怎么会,本王绝对会带你回蛮夷……”
“主子。”
听了元清晚的话,慕容卿果然有一瞬间的着急,但话还未说完,便被身边侍候之人轻声唤了一句,他才反应过来,元清晚这摆明了就是说出来气他的,他如何能当真?
“清清,其实你何必这般不待见我,那夙北陌能给你的我都能给,你给我机会,我会让你看到我对你的真心。”
他敢保证,他才是这个世界上最爱元清晚的人,元清晚也应该试着接纳他才是。
只是慕容卿这些话,这段时间元清晚都听得厌烦了,一开口便是冷言嘲讽。
“你没有同他比较的资格,至少他从不会逼迫我做我不愿意做的事,也不会将我的至亲好友亲手杀死。”
不愿意做的事,便是被这般劫持着一路向蛮夷而去;而被杀了的至亲好友,说的,自然是灵酒。
这些事情元清晚都不愿再次提起,每次想起灵酒这个名字,她的心都会忍不住的疼。她对慕容卿,是刻在心底里的厌恶,如何还会浪费心思去给他什么机会?
这些话说多了,元清晚说得也有些麻木,此时她抬眼看着慕容卿身边那沉默的侍卫,眼中又是一阵厌恶。
此人名唤夜枭,是慕容卿身边的亲信,也是他的副将,其实说是慕容卿带在身边的智囊也不足为过,毕竟很多时候慕容卿做事情时,都是此人在他身边出谋划策。而元清晚对此人之所以厌恶,还是因为当初灵酒的死,同此人也有些关系。
说起来,方才此人那一句“主子”,还是她第一次听到这夜枭开口说话。
不过总的说起来,这主仆二人都算是她元清晚的仇人,没有什么好同他们多说的。
慕容卿还想要辩解什么,却又被身边的夜枭止住。
“昨夜风浪确实大,属下去看看船的情况,就不打扰殿下同夫人说月儿姑娘的事了。”
夜枭说完便俯首告退。
慕容卿反应过来他的意思,看向元清晚那边,见元清晚果然有些疑惑的看向他,方才被元清晚说得有些失落的心情又顿时好了起来。
只要找到能让清清感兴趣的东西,旁的他都不在意。
“你查到什么了?”
元清晚语气依旧冷淡,但其中带着的一丝疑问和好奇,已经让慕容卿很是高兴了。
清清都没怎么好好同他说过话,看来将这小东西留下也没什么不好,只要清清喜欢!
“这小东西说的会被吃掉,是说她自己会被吃掉。此处已经没有年轻力壮之人了,老弱病残没有能力自己去海中捕捞吃食,便只能等着饿死,若是不想活生生的饿死,那些被父母抛弃在此处的孩子,便是他们能寻到的最好的食物。”
慕容卿说得淡然,像是在讲述书中的故事一般,但元清晚的心却揪了起来。
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来到这样一个地方,遇上这样的事情。
纵使如今繁荣安稳如南浔,也还是有这样贫苦落后到靠吃人肉为生的地方……
“此处难道没有……”
难道没有官府人员?
元清晚想要问一问,但话还没说完,便发现自己着实是天真了些。
这个年代没有雷达探测,也没有足够完善的地图,连同她知道这么一个地方都是因为海上风浪过大、他们需要紧急靠岸才发现的此处,更别说旁人了。这样一个地方,怎么可能有官府管辖呢?
“清清说的什么?”
慕容卿没有听清楚元清晚的话,只是元清晚却自己想通了。
“没什么,这里有孩子,也有老人,那怎么会没有年轻力壮的年轻人?那些人都去了哪里,难道都死了?”
若是有年轻力壮之人在家中照顾,此处也不至于落到吃旁人家孩子维持性命的地步。
不想说到这个,慕容卿眼中闪过一抹冷意。
“这小村落同外界之间唯一的联系便是那片水域,平日里出海去外面城镇做些生意之人,也需得一年半载才能来回跑一趟,先前此处来了些不速之客,染了极为难治的病症过来,此处的情况,染了难治之症便是一个等死。谁都不愿意死,还有力气的都跑了,剩下的这些,都是没能力带走、也没能力自己走之人。”
慕容卿说得冷漠,他到底是一国的太子,也是曾为了保家卫国上过战场的大将军,如今看到这些一有难便抛家弃子的事情,对那些独自苟活之人,自然也是痛恨至极的。
“夫妻本是同龄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说得当真是一点都没错。按你的说法,月儿的爹娘也是将老父、弱女丢下逃走了?”
许是夜里未能睡熟,早上又起得早,此时月儿窝在元清晚怀里,竟然半眯着眼要睡着的样子,左右瘦的几乎没有几斤肉的孩子,元清晚还能抱得住,便由着她在自己怀里瞌睡。
那边慕容卿心里说不出的羡慕月儿。
“何时我也能得清清这般抱着睡觉,那梦定然都是香的!”
心里想的不由自主便说了出来,又是引得元清晚一记白眼。
不敢再招惹元清晚,慕容卿咳了两声,面上的笑意未曾收回,说出来的话却叫元清晚作呕。
“她的爹娘倒是想走,可惜还没走,便被人吃了。”
慕容卿说罢顿了顿,明显是想要看元清晚好奇心急的模样,只是元清晚却不吃他这套,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清清难道不好奇,是被谁吃掉的?”
见元清晚不做声,慕容卿反倒自己问出了口。
“若你想说,我不问你一样会说,若你不想说,我自然会自己去打听,地方就那么大,你能打听到的东西,我自然也能。”
被慕容卿挟制在此是没有办法的事,但不代表她元清晚便要事事顺着慕容卿的意来。
慕容卿心中叹了口气,他早就知道元清晚是这般性子,又何苦自找她的讥讽?不再卖关子,慕容卿将属下打听来的消息一次都说了出来。
“将这小东西爹娘杀死的,正是这房舍的主人,那个老商人。他并非是小东西的亲人,不过是她的邻居罢了,此人膝下无子,早年间出海带回来的不少药丸能治好许多病症,自然也能帮着他多活几年。其中缘由旁人不得而知,只知道这小东西的爹娘突然在一个夜里暴毙,这小东西也被老汉收养回来,老汉为那夫妇收敛的尸骨,对外都说是病死的,那时候病症之说传得整个村子人心惶惶,也没有人多去探查,大都信了他所言。”
后来村中断了粮食,人人都饿得皮包骨头,唯独这老头日日油光满面,不见半点饥廋,自然便传出另一种说法,这老头是将那两夫妇的尸体藏起来吃了。
慕容卿同元清晚说这些的时候,元清晚听得整个胃都在翻腾,生生忍住干呕。
若是那两夫妇不是病死的,那很明显是被这老汉杀死的,为的,只怕是月儿这孩子。
人到老年,谁不想日后有个养老送终之人?
只是谁又能想到看起来朴实的老汉,竟然是这般的心思歹毒!
“哦,对了,他们说这孩子有病,还是很严重的传染病,她脸上擦的那些东西便是药,清清你最好离她远些。”
慕容卿虽是这般说着,但也并未有动作。
他和元清晚都很清楚,元清晚的医术不弱,若是这孩子当真有什么传染病,元清晚不可能看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