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不过身子虚弱些罢了,哪里有什么……”
说到一半,元清晚突然反应过来,立刻止住了话语。
若是无病,没有爹娘保护的孤儿,只怕会在外面那些人饥饿得失去人性之时,被当做旁人的盘中餐……
想到这里,元清晚突然明白月儿脸上被擦上这些毫无用处的白粉的原因。
有病之人,旁人才不敢接近。
“这老商人虽想要月儿给他养老,却又害怕旁人知道月儿无病,想必对这孩子,也定然很苛刻。”
元清晚叹息。
想想帝都城里那些世家小姐,如月儿这般年纪的,正是家里人的掌中宝,如何需要为了活下去而这般满面白灰。
“人各有命,她既然生在这样的地方,便注定要承受这些,不必怜惜。”
见元清晚似乎是在心疼这小丫头,慕容卿便开口,本是想着宽慰元清晚几句,得到的却只有元清晚对他的不屑。
“大王子生在皇族之中,自然不怜惜这小小孩子的性命,若是无事,大王子还是请回吧。”
在他们这些贵族眼中,人命如同草芥,除了他们自己,他们何时怜惜过旁人的性命?
慕容卿完全不明白为什么元清晚突然又对他冷淡下来,元清晚说这些话难道意有所指?
“你说的是这小东西?还是又是灵陵国那个国师灵酒?”
慕容卿不知道该如何同元清晚解释,当初他会杀死那个叫灵酒的人,完全是个意外。
不想他才提到这个名字,元清晚的眉头便立刻皱了起来,连带着看向他的目光中都染上一丝恨意。
“你没有资格叫他的名字。”
那是灵酒啊,对她那么好的灵酒,被慕容卿杀死的灵酒……
“若是重来一次,我绝对不会错手将他杀死,不是因为他不该死,而是因为我不愿看到你为了此人如此恨我。”
埋在心底许久的话语,慕容卿终于忍不住说了出来。
在他看来,远在帝都的夙北陌不是对手;那个作为蛮夷盟友、却同他算是情敌的夙子霖也不是他需要在意的;唯独这个死去的灵酒,才是元清晚心目之中最为在意之人。
他终归是不够了解元清晚,也不明白灵酒和夙北陌在元清晚心里,是怎样不同的位置、却又同等重要的存在。
这无名村落的天气变化着实多了些,清晨雨停的时候乌云散尽,天倒像是要晴开的样子,只是才过了没两个时辰,黑云压城,又是一场一眼看不到尽头的瓢泼大雨。
慕容卿带在身边那船夫似乎是个有经验的老手,本来预计着这天三四日该是可以晴开了,如今看着这雨这般的大,又说至少也要半月才能出海航行。
对此元清晚自然是比谁都高兴的,虽然困在此处无聊了些,但给足了她时间好好计划之后该如何逃出去。
月儿还是不愿离开元清晚的房间,就算元清晚出了门想带她出去走走,她也不愿踏出房门一步,似乎这房间外面有洪水猛兽一般。
说来也奇怪,那老汉给他们送东西过来的时候也并未表现出家里丢了人的模样,虽隔着一扇房门,但元清晚听到那老汉同门口的侍卫笑着打招呼便心中冷笑。
“自己养着的孩子丢了,当真是一点都不着急的。”
月儿还在睡觉,纸鸢已经醒过来,知道一切都是误会之后还是有些害怕靠近月儿,只一直远远站在一旁侍候。
此时她没有听见元清晚的冷笑,房中突然出现的一个黑影倒是将她又是吓了一跳。
“或许此人只是不想别人发现这房子里还有个小的,不是不找,是不敢光明正大的找。”
陌生的声音,元清晚也被突然出现在屋子里的人吓了一跳,转眼看去,原来是慕容卿身边那个副将夜枭。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这般偷偷摸摸,你想做什么?而且这是我的房间,谁给你的胆子擅闯进来!?”
此人突然不声不响的不知从何处进来,元清晚心中顿时来了气。
难不成慕容卿还派了此人在她身边监视她?
面对元清晚一连串的质问,那夜枭的眉眼都未曾动一下。
“早就进来了,是你们听门外的讲话声太入迷,没有看见我而已。这是殿下让我送过来的,夫人乘热吃。”
夜枭说完,手中一动,一个食盒便放在房中的圆桌上,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拿出来的。对于这些暗卫、副将一类人藏东西的本事,元清晚当真是佩服的。
只是心中有气,元清晚又如何会理会他?神色不善的看了夜枭一眼,手一挥,空气中顿时传来一股异香,纸鸢还觉得这香味好闻,只是一旁的夜枭却是瞬间变了脸色。
“你这女人,当真狠毒!”
随着声音一同消失的,还有夜枭的身影。
元清晚冷笑一声,夜枭离去前的话,她就当是夸她了。
她虽受人挟制不得不待在此处,但也不是任人摆布的,她身上多的是毒药,像方才那种只对内功高深之人有用的药粉她多的是,若是夜枭再敢不请自来,便不只是让他提不起内力几日那么简单了。
“这是什么,好香呀。”
纸鸢还忍不住的吸了吸,闻到空气中那股清香的味道,犹如身处早春的花园一般。
元清晚挑了挑眉。
“若你喜欢,日后我调些送你带在身上。”
这东西好闻不说,必要时候还能防身。
纸鸢自然是最高兴不过,连一旁的青黛都急忙开口也未自己要了一份。
慕容卿差夜枭送来的是一份鲜鱼汤,闻味道便知道是他自己身边带的那厨子所做,元清晚也顾不得还在生气,拿起汤勺便吃了起来,入口香醇甜美,对于她一个午膳没吃多少的人来说,简直是人间美味。
说起午膳,听了慕容卿说的关于这个村子里从前发生的那些事情以后,元清晚不想吃这房子主人给的任何东西,午膳除了喝了几口毫无味道的白粥之外,她什么都没碰。
睡到下午的时候月儿终于醒了,元清晚给她号了脉,这小丫头似乎很惊奇,头一次看见女大夫的模样,拉着元清晚问这问那的,对元清晚说的任何话都深信不疑,在元清晚让她将脸上的东西洗掉的时候,也毫不犹豫的便点了头。
待将那些面粉洗去之后,房中的三个女子才发现,月儿这小丫头生得当真是俊俏,若不是过于消瘦以致脸上没有什么肉,她这小模样,当真是不必元清晚见过的任何女娃娃差的。
“日后长大了,又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儿!”
见月儿这般可爱的模样,纸鸢也不怕她了,走上前碰了碰她的脸颊说笑起来。
元清晚对她的话很是赞同。
“是个美人胚子,只是身子弱了些,去同慕容卿身边的厨子说一声,这几日做些清淡补身子的东西过来,那么小的孩子,可不能落下什么病根。”
“是。”
“树丘,查得怎么样了?”
御书房中,将最后一本奏折批阅完,夙北陌抬手捏了捏眉心,眼中满是疲惫。
他已经三日未曾合眼了,这几日处理的事情,是从前半月才能处理完的,树丘猜不到自己主子的心思,也不知道皇上为何要这般拼命处理这些事情,但不管皇上想要做什么,他都绝对不会离开皇上身边。
“回禀皇上,蛮夷国中那位乾渊世子的身份确实有蹊跷,此人乃是蛮夷王的子嗣,生母是乾渊王府中的一名侍妾,只是名不正言不顺,一直以来只能以乾渊府世子的身份面对世人。”
在蛮夷国,说起这个乾渊世子,那可是名望不输蛮夷大王子慕容卿的存在。谁都知道乾渊王府出了个名动天下的小世子,但知道他真实身世的人却是少之又少。
夙北陌冷笑一声:“朕猜得果然没错。蛮夷王那般心机深沉之人,若此人不是他的血脉,他如何会任由此人拥有足以同慕容卿对抗的势力?”
树丘点了点头,探查的结果让他很意外,但皇家之事,有些辛密在其中也实属正常。
“按着现在的形势看来,蛮夷王慕容庸似乎更偏心于这个见不得光的小儿子。除了当年便在慕容卿麾下随着慕容卿东征西战的那十万兵马之外,蛮夷别的军队势力几乎都被蛮夷王给到了这个乾渊世子手中,焰都城中甚至有蛮夷王打算将皇位传给乾渊世子的流言,朝廷之中,蛮夷王还未直言解释过此事。”
蛮夷国中有一个人同慕容卿实力相当,且还是慕容卿最大的敌人,这样的消息对于他们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
只是一直听着树丘禀报的夙北陌此时却摇了摇头。
“若当真疼爱,那便该为这乾渊世子正名,让他认祖归宗才是,而不是以一个小小世子的身份手握大权,就算日后此人登上皇位,那也是名不正言不顺,试问有哪个真心疼爱自己儿子的父亲会做出这种事?他放权给乾渊此人,只怕,为的只是牵制慕容卿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