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最为紧要的,是元清晚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元清晚吐了吐舌,虽没有反驳夙北陌的话,但心中还是暗自思量着,待天气好些,便要去六司和内务府看看,这过年的事宜都准备得怎么样了。
元清晚想着,余光又见御案边的一幅幅丹青。
是了,大年过后便是三年一次的选秀,这还是夙北陌登基以后第一次选秀,京都城中想要进宫侍候皇上的小姐们都等着这个机会,历来选秀那几日宫中都是不安生的,挤破脑袋想进后宫的太多,一来二去便总能生出些见不得人的事儿来,也不知道到时候又会有什么样的事情发生。
此时灯火通明的不知皇宫,还有将军府的内庭院。
“小姐,夜深了,还是先睡吧?纵然有什么事儿,待明日再去找夫人说也不迟。”
阮府的丫头小蝶苦口婆心的声音从阮家大小姐的房里传出来,同时传来的还有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和穿衣声。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还是此时去找母亲为好!”
阮家大小姐自然就是阮宜兰了,此时她自顾自的念叨着,觉得身边侍候的丫头手脚太慢索性自己将衣衫和大氅穿好,连手炉都来不及拿上便急急出了门,那脚上仅着一双素袜,踩在冰冷的地上竟也不觉寒冷,任由丫头在身后如何叫唤都不愿停下步子。
她房中侍候的两人没办法,也只得拿着她的绣鞋急急忙忙追上去。
“芸儿,小姐今日是遇上什么事儿了?怎么一回来便是这般奇奇怪怪的?”
一路小跑着跟在阮宜兰身后,小蝶满心疑惑的低声向着同她一齐侍候阮宜兰的丫头开了口。
白日里她受小姐的吩咐去花妆阁取这个月新来的胭脂,便是没有同小姐一齐出门的,不想今儿小姐回来得很是早不说,精神还有些异样,似乎一直在愣神,不然便是一惊一乍的,到了深夜还不肯入睡,如今竟还闹着要去找夫人,这哪里是平日那个时时端庄的小姐?突然的性情大变叫她越发疑惑小姐白日里出门到底遇上了什么。
那芸儿却是摇了摇头。
“不过是同平日一般出去见了魏小姐她们,还遇上个态度恶劣的妇人,那人影响了小姐的心情不说,还纵容手下打伤了魏小姐,许是第一次见到这般可恶之人,吓到小姐了……”
两个丫头跑得气喘吁吁的,却还是有些难以跟上阮宜兰,纵使她们说话的声音不小了,前面的人却自顾自向着阮夫人的院落跑去,半点没将她们的话听在耳中。
“来者何人!胆敢擅闯阮府后院!”
夜里昏暗,阮夫人又是个睡眠浅的,受不得半点惊扰,故而如今的大夫人院子中唯有廊前一盏灯笼照明,守在门前的侍卫昏昏欲睡,迷迷糊糊竟看见几个身影不管不顾的冲过来,顿时来了精神,紧张的将手中兵器指着那人大喊开口,担心若来人当真呢是刺客的话,他此时唤人过来还来不来得及将这刺客挡下?
暗处的人影越跑越近,这人的心也是提得高高的,直到他险些将手中长枪想那人挥去,才听到一声娇喝。
“大胆!这是大小姐!不可无礼!”
说话的是一直跟在阮宜兰身后的小蝶,方才看着那不长眼的侍卫险些伤到自家小姐,她的呼吸也是停滞了一瞬,所幸反应及时,阻止了那侍卫的动作。
那侍卫一听急忙收回长枪,眨了几次眼睛又细细的看,才发现来人确实是大小姐,急忙便跪下请安,心中却是疑惑,这大晚上的大小姐不睡觉跑来夫人院子里做什么?
阮宜兰见没人挡着自己了,大跨步的跑进院子,也不管阮夫人此时已睡下了,直接便咚咚咚的敲起房门来。
“母亲!母亲快开门,女儿有要事!”
她催得着急,声音又不小,顿时整个院子里的人都被她惊醒了,接二连三的灯火亮了起来,不少已经歇下的丫头小厮都探头出来看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房门被打开,阮夫人身边贴身侍候的大丫头金玉满脸错愕的看着头发都跑乱了的阮宜兰,金玉随后便是随意披了大氅、面上还带着睡意的阮夫人。
阮夫人见四周的灯火大都亮了起来,又见阮宜兰这般发髻散乱还未穿绣鞋的模样,顿时皱了眉。
“这般样子成何体统!进来!”
齐淑环本就是睡眠浅的,从那侍卫出声的时候她便听到些动静,心中疑惑是谁大半夜的前来打搅?但没想到是自己平素里都进退得体的女儿。今日幸得老爷不在她房中歇息,若是看见阮宜兰这般不懂规矩的模样,只怕是更不喜这个女儿了。
阮宜兰哪里想了那么多,一听母亲让她进屋,便立刻跟了进去。金玉得了齐淑环的眼色,一横脸看向周围的那些个探头探脑的丫头小厮,都是会看眼色的人,一看金玉这模样,也再没什么热闹可看,便都急忙收回目光各回各的卧房睡下了,这院子又重归了平静。
“母亲!发生大事儿了母亲……”
才一进房,阮宜兰便立刻抓着齐淑环的手不放,满心恐惧的模样似是着了魔一般。
齐淑环皱了皱眉头,双眸不善的看了看一旁跟在阮宜兰身后进来的两个丫头,半点没有理会阮宜兰的惊慌失措。
“你们便是这般侍候小姐的?”
她对待下人向来严厉,被她那双眼睛一看,小蝶和芸儿两个丫头急忙跪下请罪,只是心中难免委屈。
主子小姐不听劝,她们这些做丫鬟也没办法啊!
“还不快快将小姐的绣鞋拿过来给小姐穿上!”
金玉平日同这两个丫头有些交情,便也存着替她们求情的心,轻喝着吩咐了一声。只要小姐无事,夫人的气自然就消下来了。
阮宜兰被两个丫头拉着穿鞋的时候,齐淑环才将目光放在她身上。
不敢说整个京都城,但大半个权贵圈子里,谁不知道她齐淑环最是淑德端庄不过的?多少人背后都羡慕阮家有这么个当家的主母,日后阮府出来的姑娘们定然也是差不了的。
她倒是不交众人失望,阮宜兰这个女儿被她教养得知书达理,遇事向来也是沉着稳重的,向来不曾这般慌乱过,去到哪里都是那些个夫人小姐们赞赏羡慕的对象!可如今却是这般模样,叫人看见了岂不是要惹出笑话来丢了她的脸?
“母亲……”
见齐淑环一直没有听自己说话的意思,阮宜兰声音之中都带着一丝的哭腔。
自小便娇生惯养出来的大小姐,要什么有什么,何时这般失措过?
或许,当真是有什么要紧事儿。
齐淑环理了理自己的大氅,在软榻上坐下了,这才开口:“作为阮府长女,该时时刻刻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今夜你这番失礼的作为,传到你父亲耳中,你觉得他可还会同意让你一人进宫参加选秀?”
从自己身上掉下的一块肉,齐淑环自然知道现如今阮宜兰最为在乎的事情是什么,不就是进宫侍奉天子?对于阮宜兰的志向她倒是也支持,毕竟她的女儿若是成了皇妃,那不要说阮府后院无人敢骑在她头上,就算是这京都城的贵妇里,也没几个敢招惹她的了。
只是,这阮府中不止一个适龄的女儿,想要进宫侍奉君主的,也不止有阮宜兰一个。
阮宜兰脸色一白,终究是冷静了下来,但心底的恐惧依然存在。
“母亲教训得是,是女儿失礼了……”
阮宜兰说着,心中还是害怕得紧,到底是未经过事儿的姑娘,小事还好,遇上了大事便沉稳不下来了。
“说吧,什么事儿这般找急忙慌的过来?”
睡得正熟被惊醒,齐淑环还是有些困意。
“女儿……女儿闯了大祸,似是招惹了不可招惹之人,心中实在拿不定主意,这才深夜打搅母亲歇息。”
一想到晚间在秦淮楼的事情,阮宜兰的越想越是觉得慌张。
当时她太过糊涂,竟然没想明白,在秦淮楼遇上的那位夫人身怀六甲,又说自己是元家人。
从未听说元丞相纳了年轻貌美的妾室,至于元家三位小姐,出嫁的也仅有一位,她遇上的那人,或许便是便服出宫的皇后娘娘!
待回到府里想到这一个可能,阮宜兰只恨当时糊涂,未曾问个清楚,也未曾既是道歉赔罪!
齐淑环一听,松了口气的同时皱起了眉头来。
“你是阮家的大小姐,出门在外代表的也是阮家的脸面,只要进退得当,便没有什么祸事,如此小事也值得你这班惊慌失措,当真是白费我自小对你的教导。”
在齐淑环看来,阮宜兰身边那些个时常玩在一起的小姐们没有哪个家的门第高过阮家的,就算是旁的一些不相熟的权贵,卖府上老将军三分面子,大多也不会同小辈计较,说来说去,在齐淑环心里,便没有阮宜兰口中所言的“不可招惹”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