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女儿家的口舌之争罢了,夫人莫要当真,今日之事是魏妹妹有错在先,落得如今下场也是应该,倒是叫夫人受了惊吓,我等很是愧疚。不知夫人府邸所在何处?可有什么名号?待魏妹妹伤好些,我等定一同上门拜访请罪。”
此时阮宜兰总算也是回过神来了。眼前此人看着不过是同她们一般大,可已身怀六甲,可见该是刚嫁去夫家不久,可京都城中这些贵家小姐,哪个是她没见过的?她从不记得有这么一个人!
况且这女子从一开始到最后都没有将她们这一群官家小姐看在眼中,若不是京城外来的小门小户、不知道她们的身份之尊贵;便是要比她们身份地位高、不屑于同她们多说的贵人。若是前一种还好,带知道了身份,今日丢的面子,有的是机会找回来!可怕就怕,是第二种……
女儿家的口舌之争?
元清晚心中冷笑,若今日理亏的是她,这些人只怕不会将此事看作口舌之争这般简单。
只是难得出宫一次,来的还是老板娘的地方,她并不想同这些人多做纠缠。
如今阮宜兰终于学会好好说话,可元清晚却没什么兴趣同她多言了,不过对方还想要打听她的身份……既然都是官眷,迟早有相见的一日,元清晚倒是不必刻意隐瞒。
“赔罪便不必了,至于府邸,倒是没有什么名号,你们也进不去,若是觉得那些银子不够赔偿这位魏小姐,杏花街尽头的府邸,随时欢迎诸位大驾光临。”
杏花街尽头的府邸……
杏花街……内城与外城的接壤处,住的可都是上达天子、下察民情的大员,这一整条街上也没有几座府邸,最尽头的……
元丞相府!
阮宜兰的身子止不住颤了颤,手心顿时满手的汗。
那可是皇后娘娘的娘家!
等等,皇后娘娘……娘家……
脑海之中一闪而过的东西快得叫她抓不住。
元清晚看了她一眼,正待回厢房,便听一阵脚步声带着轻柔的声音响起。
“落雁,带人来将魏小姐送去医馆好好医治,诊金和药钱都记在秦淮楼的账上。”
元清晚仰首,看向走过来的老板娘,当看到她身边的那个身影时微微愣了愣,她倒是没有想到老板娘口中所言的故人竟然是楚裳。
老板娘说这位故人这几日一直在等她,若是楚裳的话,元清晚约莫能猜出对方所为何事。
心中微微叹息一声。
“楚裳郡主,许久不见。”
见元清晚开口,那边头上带着蓝色轻纱的女子向她微微颔首。似乎是想要行礼,但碍于这廊上还有旁人,便也只轻声开口。
“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想是早就有人同老板娘说了此处发生的事情,老板娘面上带着笑意,却很是客套。
“今日这厢房有贵客要了,秦淮楼给阮小姐准备了另外的厢房,同这间没有什么区别,兰儿,去给阮小姐带路,今日阮小姐厢房里的花销都记在我账上,吃好喝好才是紧要的。”
老板娘说完,那兰儿便俯首上前带着阮宜兰一众离去了,至于方才踩低攀高的那丫头,早已瘫软在地上。方才几人说的话这丫头可是全都听在耳朵里了的,先前还觉得不起眼的人,如今竟然是连阮家小姐都不敢招惹之人,如今又有楼主亲自下楼来招待,日后这秦淮楼,只怕也没有她的立身之处了……
阮宜兰全程是被身边几个同伴拉着离开的。
她们也算是秦淮楼的常客,可这还是第一次见这位传说中的楼主。
那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元府……
“阮姐姐心中有什么气,待日后查出那人身份来了,再将今日魏姐姐吃的亏讨回来便是,这秦淮楼听说是宫里那位看顾着的,姐姐到底不好在此处闹事!”
见阮宜兰神情愣愣,没有开口说话,身边搀扶着她的女子便开口安慰,以为是阮宜兰咽不下这口气,正为魏诗雅抱不平。
可听到她说这话的阮宜兰立刻将手腕从此人手中抽了出来,满脸冷色的看着她。
“魏诗雅出言不逊,被人教训了也是活该,那位夫人的做法并没有什么错,本小姐为何要替魏诗雅抱不平?还有,本小姐身边,什么时候有你这一个五品芝麻官儿家的女儿说话的份儿了?”
阮宜兰说罢不顾惊讶在原地的众人,自顾自的甩袖离去,神情始终愣愣的,似乎被什么吓走了魂儿一般。
那本是好心的小姐被阮宜兰一句话说得顿时红了眼眶,心中满是委屈,她原是为了阮宜兰好,如今却当众被这般贬低,偏偏还不敢说阮宜兰一句,毕竟阮宜兰的父亲是她爹爹的顶头上司,如何敢得罪?
今日跟着阮宜兰来的这一群全都是平日攀附在她身后的,此时见这李家的小姐被阮宜兰骂了一通,顿时也不敢同她再亲近,众人寻了借口之后,三三两两便结伴走了,只剩李小姐红着眼眶站在原地,实在没有想清楚今日好好的一次聚会,如何就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此时元清晚一行入了厢房,都一一坐下之后,元清晚才叹了口气看向坐在她对面、忍了许久未开口的楚裳。
“楚裳郡主在此处等了本宫那么久,想必也不只是为了见本宫一面吧。”
她知道,楚裳有事要问她,这些事情,同楚裳说清楚了也好。
头戴蓝纱的女子抬眸看向元清晚,双唇开开合合了许久,半响才声音干涩的问出一句话来。
“灵酒……可还活着?”
她行了千里路,不顾身边众人的阻挠一定要来南浔,为的便是要问元清晚关于灵酒的事情,可是她宁愿灵酒被元清晚带入南浔皇宫,带到她永远见不到的地方,至少她知道他还活着。
现在,她终于见到了元清晚,可是开口问出来的话,每一个字都是在凌虐她的灵魂。
元清晚眼眸颤了颤,下一瞬间又恢复如常。
“灵酒死了。”
元清晚轻飘飘的四个字,似乎要夺去楚裳的呼吸一般。
灵酒有多喜欢元清晚,她便有多喜欢灵酒。
看着楚裳面色如常,眼泪却一直往下掉,连那双眼睛都失去了光彩的模样,元清晚突然有些后悔这般直白的将楚裳要的答案给楚裳。
但她明白,灵酒的死楚裳早就该知道了,如今执着的等在此处,无非是要一个肯定的答案罢了。
楚裳说罢了也不过是个二八年华的姑娘,日后那么长的岁月,若是永远执念于灵酒一事,那她人世这一遭,算是白来了。
“他……灵酒国师、是怎么死的?”
纵使面无表情,但这厢房中的所有人都能看出来,楚裳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才坚持着没有崩溃。这段时间楚裳查到的所有事情都告诉她灵酒已经死了的事实,但不到亲耳听到元清晚说得那一刻,她都不愿意相信查出来的那些东西,直到此时此刻,她才恍然觉得,灵酒是真的离开人世,她再也找不到他了。
“被人杀死的,我已为他报了仇,若是你想去他陵前看一看,本宫可以派人带你去。”
元清晚语气平静,似乎并没有半点难过的模样,这让楚裳看在眼里,越是觉得,元清晚不值得灵酒这般真心对待。
“他那么厉害的人,如何会平白无故丢了性命?你就是个不祥之人,跟着你的人,哪一个有好下场的?口口声声说报了仇……你以为帮他报了仇,便算是不亏欠他了对吗?若是没有随你离开灵陵,整个灵陵国,谁能动得了他?他都死了,可他那么珍重的你,在提及他死亡的时候,似乎在说一件同你无关的事,元清晚,你没有心,你不值得任何人对你真心相待,就算灵酒在天有灵不怪你,我楚裳也绝对不会原谅你对他的无情!”
“楚裳郡主!”
老板娘越听面色越难看,最后厉声开口打断了楚裳的话,连语气之中都带着警告。
“皇后娘娘面前,郡主还请慎言!”
在老板娘看来,灵酒死去一事实在怪不到元清晚身上,更何况,亲人离世,元清晚怎么可能不伤心?最无声的悲痛才最为深刻、痛苦,这楚裳郡主,到底还是年轻不懂事了些。
“无妨,楚裳郡主,你想知道的事情本宫已经回答你了,若是无事,本宫喜静,便不招呼郡主了。”
元清晚语气冷淡,她接受楚裳对她的迁怒,也知道此时的楚裳需要一个发泄的源头,但她能说的都已经同楚裳说清楚了,楚裳心里的结,还需得她自己才能解开。
“元清晚,若是灵酒还活着,你可会抛弃皇后的身份跟他离开?”
楚裳双眼紧紧盯着元清晚。
灵酒的深情,总该有个回应,不是吗?
元清晚却是皱眉,直接没有回答楚裳的话。
灵酒于她来说是没有血缘关系的至亲之人,是她在这个世间为数不多放在心上的人,但她从未将灵酒同夙北陌比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