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当真受伤,吃些小米粥确然是对身子好,可如今是假受伤……
“少爷,您之前不是说过么,做戏做全套,既然如此,还是吃粥吧。”红杏吹了吹玉勺中的粥便朝着元清晚嘴递去。
元清晚微微侧头,躲了过去,她岔开了话题:“现下杨珍珠应当成功生产了。”
红杏闻此,一脸疑惑,她歪头好奇道:“少爷您是怎的知晓的?”
“天机不可泄露。”
将小米粥放下,红杏撇嘴,“既然如此,奴婢便不问。”
红杏知晓她身为卑贱的婢子,这般耍性子是僭越了,但习惯很难改变。
大抵是看出了红杏的心思,元清晚正经道:“红杏,我从未将你看得比我卑贱过,对我来说,你便等同于我的妹妹。”
这假妹妹可比元曦舞那个真妹妹好了太多了。
“好了,你若想看热闹,便趁现在去吧,回来将消息告诉我。”在红杏要感动到痛哭流涕之时,元清晚朝着她的额头敲了一记。
红杏夺门而出。
独留元清晚坐在塌上无奈摇头。
红杏不过是个小丫头,虽然被送入这阴谋阳谋的深宅大院里过着小心翼翼地日子,但人的天性总归是不会被掩盖的。
想到之前金红玉处处设计,元清晚眸子划过一道不悦阴戾,她如今已经看这场戏看倦了,差不多快到了要收网之时了。
良久,红杏折了回来,她一脸的担忧。
元清晚见此,挑眉询问:“怎的如此闷闷不乐,爷方才让你去看戏可是为了给你解闷儿,如今你这般模样回来,倒让爷我认为方才委实不该叫你出去看热闹了。”
“杨姨娘生了男儿。”红杏失神道:“她怎的能生了男儿呢?这对少爷怕是有诸多不利。”
红杏虽然晓得她说再多元清晚也不会责备她,可她毕竟只是一个卑贱的婢子,后面红杏便乖乖缄口不言。
母凭子贵,如今金红玉便等同于秋后的蚂蚱,蹦哒不起来了。可杨珍珠却正于上升之时,定然不可能没野心。
“男儿便男儿,左右不过是襁褓婴儿,又能如何?”
元清晚不是蛮横不讲理之人,她没有狠心到因为自己而去向一个将将出生的婴儿下手。
“帮我准备拐杖,府中姨娘为我生了弟弟,我又如何能不前去看望。”
她装作伤了腿,又让张郎中说过,她如今不宜下榻之事。
想来,真是自己狠狠打了脸,元清晚不断叹息:“早知如此,我便伤胳膊好了。”
抱着拐杖回来的红杏听到此话,抽了抽嘴角。她家少爷当真随性,想伤哪里便伤哪里。
虽然晓得是假装的,但如此光明正大地将那些小心思说出来总归是不大好的。
元清晚去看望杨珍珠时,杨珍珠正抱着他的宝贝儿子亲着,看到元清晚,杨珍珠抱着婴儿的胳膊明显往后缩了缩,一脸戒备地瞧向元清晚:“少爷,你这伤还没好,怎的便来看我。”
“你可是立下了大功,我自然要给二弟送些礼物来。”元清晚毫不客气地坐在杨珍珠一旁,她伸出手想要掀开挡住婴儿脸的棉布,却被杨珍珠抱着躲开。
由此,元清晚的手停在了半空中,片刻收了回去:“姨娘多虑,我只是想瞧瞧二弟的模样,没有其他意思。倘若我有别样心思,便也不会一次次帮助姨娘了。”
言外之意,便是她若想要这婴儿死,先前根本不会傻到去阻止金红玉。
闻此,杨珍珠方才安心一些,主动将棉布掀开给元清晚瞧。
只见襁褓中的婴儿满脸皱皮,闭着眼睛正在熟睡。
这,可真丑。
想到将将出生的婴儿都是这般丑模样,元清晚笑道:“还这般幼小便有清秀之气,日后也定然是位翩翩温润公子。”
经这一夸,杨珍珠也笑了起来:“原来不仅我一人这般觉得,少爷也觉得润儿生的好看。”说着,还不忘轻轻摇一摇。
“润儿?”
“少爷还不知吧,老爷为他取名元清润。”
这名字当真不错,看来她那个父亲重男轻女的名声也并非是空穴来风。
元清晚在袖中掏出一块玉递给杨珍珠:“杨姨娘,这块玉出自尚清阁,极其珍贵,我没有什么礼物可送,这块玉便给二弟了。”顿了顿,又道,“我还有些事,先行告辞。”
元清晚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离开,留下杨珍珠诧异地拿着那块玉不断打量,玉泽光滑圆润,有道道流光不断闪现。杨珍珠毕竟是商贾之女,一些宝贝她还是可以轻易辨别的,她拿着玉对准光亮,不难看出此玉乃绝世好玉,世间难得。
“出自尚清阁的玉……”杨珍珠喃喃自语,令人看不出她眸中神色。
尚清阁乃这天下最为神秘之地,里面的物件随意拿出一件便是惊骇世俗的宝贝,且不说多少银两能买下,想要进入阁中都是异常艰难的。
元清晚她当真是拿着尚清阁的玉给她的,莫不是在糊弄她?
可这玉,除了尚清阁,其他地方怕是也得不到……
元清晚直接去了元仲得书房,此刻元仲正坐于桌案前绘着什么,听到声响,他当即将画盖住,有些愤怒的抬头,见是元清晚,愤怒之色又逐渐消散下去。
“你不在房间好生歇息,乱跑对你的伤可没好处。”
元清晚目光一直盯着那副话,直觉告诉她,那副画定然有秘密。
她晓得元仲定然是不想被人发现,便提起了其他事:“正因为父亲下了禁止孩儿外出令,孩儿才不得已来了这里。”
闻言,元仲挑眉,他负手而立:“怎的,你想出去不成?”
出去十次,有八次都得是命悬一线,与其这样,他宁愿元清晚一直待在这元府当中。
“父亲,孩儿身为男子,定然要时常出去才能学得更多本事,一直被禁锢与府中,怕只得逗逗鸟儿了。”
其实,此番出去还真没甚要事,只是脑海中一直控制不住浮现一人的脸,两日不见,他是否也想她了?
“逗鸟也罢,总比丢了命好。”元仲一甩衣袖,“你回去休息吧。”
“父亲以为孩儿在府中便能安然无恙?不是我找麻烦,是麻烦找我。”
良久,元仲背对元清晚叹了口气,他似是想通一般,“你去吧,快去快回,小心你的伤口。”
“是,父亲。”
——
这府中尚且安静,若说起不平静的倒是大有人在,金红玉在房间中来回踱步,她一直吩咐李嬷嬷寻找产婆,可产婆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任凭将元府翻了个底朝天,也未曾发现一丝痕迹。
“夫人,那产婆是嘴严实的,更何况她的家人在咱们掌控之中,她定然不会胡言乱语。”李嬷嬷为了稳住金红玉的心神,安慰道。
“只要不找到她,我便无法安心。”金红玉说话时也不敢太过大声,生怕被元曦舞听到,如今元曦舞已经觉得她是个没用的母亲了,若此事还让元曦舞崩溃,怕是元曦舞又要崩溃地将东西乱砸一通,“接着去找,再派人潜入杨珍珠院子里去寻。”
李嬷嬷将走出去没多久,元曦舞便失魂落魄地走了进来。
“舞舞,别担心,就算生出来了男儿又如何,母亲保证他无法平安长大。”
“呯”玉落地碎掉的声音。
金红玉退后两步,她愕然瞧向元曦舞,轻生唤道:“舞舞。”
“母亲,以后你的计谋,你的话我都不会再听了,很久之前你便说这府中是你和我母女二人的天下,可话说了这么久,非但你的话未曾兑现,现在咱们可是被所有人都踩在了脚下。”
元曦舞一股脑儿地将她这些时日积压在心底的怨气全部发泄出来。
金红玉先是压抑地睁大眼睛,良久她一脸的“原来在你心里我一直都是这般无用。”
因着元曦舞的原因,金红玉算彻底伤了心。
后知后觉。
元曦舞察觉她自己说了什么,这些时日她愈发控制不住暴躁的脾气。
“罢了,我既然说了会给你清理道路,自然会让你站上巅峰。”说罢,金红玉便受伤离开。
她走后,元曦舞也回了房间,将将摆好的首饰被她用云袖尽数扫落与地。
婢子跪了满地,不敢喘息,生怕会被殃及。
透过铜镜,元曦舞看到那些面无表情的婢子,尖声道:“看来你们都想死?一个个都摆着这一张死人脸。既然如此,本小姐成全你们。”
梳妆台上还余一支银簪,尖锐地簪尖透过窗子外的光亮,闪动着光芒。
元曦舞一把拿起,她转过身去,瞧着那些吓得发抖的婢女,心底竟一阵痛快,她仰头笑着,笑声如同魔鬼一般,“你们怕了?”
这声音使人打心底惧怕,一时间,没有一人敢去回元曦舞的问话。
将婢女挨个看了一遭,目光最终落在了一名最为漂亮婢子脸上。
“抬起来头。”
那婢子吓得直接坐到了地上,还是硬着头皮抬起了脑袋,使劲挤出了笑容:“小,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