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浔帝此番竟然是直接让夙子霖前去,他应当是听到过外界的传闻的。
夙北陌的眸子黯了黯,他未言。
此刻,多说是错。
不如不说。
“不必了,便不劳烦霖王了,清晚可自己回去。”
她来时坐的是夙北陌的马,离开之时若是无人相送还当真是得走着回去了。
“听朕所说,霖王会送你回去。”
南浔帝的话自然是不能不听,元清晚只得垂头应下。
再怎么说,她依旧是只是平民,总归是不能与皇帝唱反调的。
十条命也会没有了。
“元公子,你无碍罢?”
元清晚已经蹙眉,她脸愈发的白了,“无碍。”
她起身朝着南浔帝行礼,随着便打算离开,却被南浔帝再次叫住:“元家的公子,你停下。”
元清晚停住了脚步,南浔帝竟然直接从高台之上走下来,他倏地拾起元清晚的胳膊:“受伤了。”
这话只是叙述事实。
元清晚垂头看去,果不其然,鲜血已经自袖下嫡落,到了地上。
夙北陌终究站不住了,他匆匆走来:“父皇,儿臣会医术,容儿臣为元公子医治。”
南浔帝死死盯着夙北陌,眼神中是旁人看不懂的神色。
君王之心一向最难琢磨,元清晚暗道不好,若是夙北陌因为她被南浔帝而责罚,她便是犯了大罪。
她将将打算解释,却见南浔帝露出了一笑,“既然如此,便帮元公子医治罢。”
现下也并没有什么医药箱,夙北陌在与南浔帝说过之后,便不顾所有人惊诧的目光,将元清晚打横抱起。
南浔帝目光一直放在夙北陌的背影上,面无表情,永远旁人猜不透他究竟在想什么。
上了马车,夙北陌才露出了一副心疼的表情。元清晚见夙北陌时每次夙北陌都是风轻云淡的模样,这样紧锁眉头的夙北陌她却是第一次见。
不受控制般,元清晚伸出未曾受伤的那只手,去将夙北陌额头上的皱纹抚平,她道:“你为我担心而这般,太不值。”
“阿晚,你放心,我会找出究竟是何人如此陷害你的。”
他之前只是随口说说,想要元清晚多注意一些,没曾想竟一语中的,还当真被他说中了。
竟然当真有人胆大妄为到去在这种场合中使乱子。
“无碍,左右看我不顺眼的只有那几人,逃不过他们。这仇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
安皓虽不是个好东西,但他生性胆小,不会在这个时候出手。
夙子霖虽然讨厌原主,可不知怎的,近来却再也没有对她做过什么不好的事,反而诸多帮助。
此番排除起来,剩下的似乎只有陆承川了。
他的嫌疑便是最大的,他表面上看起来谦和有礼,实则心下阴暗。
容不得半分对他不利之事。
这种人,她在之前见过很多。
只若看眼神便能看得透彻。
陆承川的心思缜密,若是想要找到什么证据,怕是难。
“你可是有怀疑之人。”夙北陌打断了元清晚的神思,让元清晚迫不得已看向他,“你认为是陆承川?”
“你如何晓得?”元清晚一默,“莫非你也在怀疑他?”
夙北陌未语,却点了点头。
“是狐狸迟早都会露出尾巴的。”元清晚眯眸,“所以我们如今不必为此事而忧心。”
夙北陌将元清晚的袖子撸起来,看着上面的伤,“等下。”
他在衣服上撕下一块布料,随后帮元清晚缠上:“忍着点,这里离得药材铺有些远,得先止血。”他随后像是倏然想到什么一般,又说道:“你这伤哪里弄的?”
这话问的元清晚也是一怔,她一直骑在马上,下来时便背夙北陌一把抱住,这伤口,哪里来的,她还当真是不晓得。
夙北陌再次将缠在元清晚胳膊上的布解下来,随后他看着那伤口,低声道:“不好,有毒。”
中毒了?
元清晚来不得多想什么,她觉得胳膊上一阵黏湿感,垂头看去却见夙北陌竟然想要将他胳膊里的毒吸出来。
她推他:“你这是干什么?你这般吸了我的毒,你却该如何?”
“我身子向来便是强一些的,这些毒对我来说没甚么关系。”
即便如此,元清晚还是将胳膊收了回来。
“不成,我总归不能因为我自己让你陷入危险之中。”
她见夙北陌吐出的血都是黑色,便晓得她这胳膊上的伤也是被人动了手脚的。
可究竟是谁?在她没有任何察觉的时候悄无声息地将这毒弄到她身上。
她一向敏锐,可此番她当真是没有丝毫的察觉。
太可怕了。
“这下好了,我与你共患难,若是此毒可解,便一起生。若无解,便一起死。”
多么感人肺腑的话,面前之人有着大好前途,在未来,整个江山兴许都是他的,可他却在这种时刻,因为她而放弃了几乎唾手可得的一切。
怎的能不动心,怎的能不心痛。
“夙北陌。”
元清晚直接呼了夙北陌的名字。
见夙北陌抬头朝着她看过来,元清晚便将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投向他:“我收回之前的话。”
夙北陌挑眉:“哪句?”
“如果我是女子不会喜欢你那句。”元清晚一字一句道:“倘若我是女子,一定会因为你而心动,恐怕这世间很少会有女子不因为你所做的这些事情而心动罢。”
是啊,她对夙北陌的感情应该便是传说当中的情爱了。
她只能将这份心意以这种方式说出来,因为她晓得,她现下不会谈情说爱,因为她依旧不愿相信任何人。
说出来便好了。
“当真?”夙北陌似乎有些不可置信。
元清晚一笑,随后道:“开个玩笑,左右我不是男人。”
她说完这句话,晕眩感传来,好不容易抓住了马车上的桌面才将这种感觉缓解。
五脏六腑都是痛的,“这毒发作了。”
元清晚直接去探夙北陌的脉象,方才夙北陌并未察觉出她这是什么毒。
她虽然比不得夙北陌的医术,但说不定她瞎猫碰上死耗子,偏生认出是什么毒了呢。
可手将将伸出去,夙北陌却不动声色地将他的手移开。
“让我给你把下脉。”
元清晚也不觉得尴尬,她索性将她的目的直截了当地说了出来。
“不必了,我没事,你若是不舒服先躺在我肩膀上歇息下罢。”
“好。”
元清晚详装躺在了夙北陌的肩膀上,她不停地转移话题,终于她道:“陌王,你可知每人的手上的纹路都是不甚相同的,这些纹路都代表了每个人的命运。”她倏然抬头,眸子里闪动着亮光:“陌王,不知你信不信?”
夙北陌看着元清晚亮晶晶的眸子,生了好笑之意,他伸手勾了勾元清晚的鼻梁:“不信。”
元清晚掰过他的手掌,“无论信不信,我都得帮你看看。”
她的手指恰好放在夙北陌的脉搏上,只一下,便已经探查了透彻。
抛开他们今日所中的毒来说,夙北陌的身子之中还带着一种毒,元清晚颤抖着指尖:“那是什么?”
夙北陌已经察觉出元清晚究竟都做了些什么,他已经将手收了回去,“无碍,不过是中了一种蛊罢了。”
中蛊,元清晚一怔,她道:“可有法子解?”
“已经派人去寻找解药了。”他看向元清晚,“不会有事的。”
因为晓得元清晚会担心,所以夙北陌才这般安慰她。
“找不到解药会有什么后果?”元清晚很是害怕,怕夙北陌当真会出现什么状况。
夙北陌先是一笑,他摸了摸元清晚的脑袋,随后转移了话题:“不会死,你我还是先想想现下该怎么办罢。若是这毒解不了,便一起死了。”
已经死过一次的人,是有些怕死的。那种感觉来源于不会晓得死后会发生什么。
“你也说了,一起死,便在黄泉路上做个伴。”顿了顿,“要不然,我投胎依旧做男子,你投胎为女子,你我……”
因为身体的剧烈疼痛,元清晚重重咳嗽出声:“你我便在一起罢。”
“好。”
到了药材铺时,元清晚已经昏睡过去,夙北陌强撑着将元清晚抱下马车,他直接让药材铺老板拿来了银针,先替元清晚封上了几大穴道,随后,他又服用了一粒药丸。
“将她照顾好,若是我回来,她哪里不好,你们便拿命来赔罢。”
这话说的很是平淡,却是将人命说得如同玩笑话一般。
药材铺的老板受惊不小,他见那人是身上带着血离开的,胳膊上还插着一把匕首,根本不敢多问,只吩咐学徒去好生照顾着元清晚。
他看元清晚这般昏睡着,便因一时好奇为元清晚把脉,随后他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收回了手。
“师父,怎么了?”学徒询问。
“这小公子的脉象分明同已死之人无异。”
他摸着胡子,一脸的焦急,最终在房间之中来回踱步:“没有脉象,却有呼吸与心跳,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这世上竟然会有这种事情,我得记载下来。”
他吩咐学徒拿笔墨纸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