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诉人陈述,纪承中重心向后仰倒,明显是有外力推动作用使然,而在这种下坠的力量带动下,被告竟然没有被带下去,那证明,被告就是这个施力者。
“被告人,你对公诉人出示的证据有无异议?”审判长问。
“没有。”林佳期道,从监控来看,的确很像她推了一把,纪承中坠楼,“但不能以此推断就是我推下去的,也有另一种可能,就是他放了手。”
审判长转问宋绍轩,“辩护人对公诉人出示的证据有无异议?”
“没有。”宋绍轩沉着地答。
审判长便问公诉人有没有其它证据,公诉人宣读了鉴定书,即确认纪承中是高空坠落脑部着地致死。
林佳期和宋绍轩对此都没有异议。
之后,传了公诉方证人到庭,第一个传来的证人竟然是张兵……
仍是公诉人先发问,“你是张兵?”
“是。”
“你和死者是什么关系?”
“我妈生前是他们家佣人,曾经我也给他做事。”
“具体说。”
“具体的我也不是特别清楚,我只在他们下面办一些杂事,我知道纪承中有放在台面上的正经生意,也有走私这类见不得光的生意。他的一些证据被捅到了当时还是相关机构工作人员的吴静怡面前。”
“吴静怡是被告人的什么人?”公诉人问。
“吴静怡是被告林佳期的母亲。”
“吴静怡是怎么死的?”
“这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有人将死者犯罪的证据交到了吴静怡手上,并用这个威胁死者达成一些目的,死者知道后,就想让她闭嘴,便让我去制造一场意外车祸事故,我因为缺钱,死者承诺给我一笔很大的报酬,我就去做了,在那场事故中,吴静怡死亡了,而我也因为被判刑入狱。”
“不可能!我爷爷不会这么做!”听众席里传来尖锐的女声打断了张兵的话。
说话的人正是纪锦西,纪家人个个脸色都很不好。
法庭强调了几次庭审规则后,才安静下来。
而同样情绪激动的,还有林国豪,他此刻一脸心痛地看着台上的女儿,无法想象她瘦弱的身躯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
所有的事情在他脑海里回想了一遍,渐渐清晰起来。
怪不得女儿会有好几次跟他询问妻子的事情,怪不得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原来,原来是这样!
妻子竟然是被人谋害的!
而他这个丈夫竟然什么都不知道,被蒙在鼓里这么多年,竟然曾经还因为这件事而迁怒自己的女儿,将她冷落了那么多年!
林国豪啊林国豪!你怎么对得起死去的妻子!
当女儿为了妻子的事情,一个人默默承受诸多危险,一个人默默寻真相的时候,你在干什么?!
而她现在站到了被告席上,也都是因为这件事!
林国豪心痛难忍,他的佳期啊,到底经历了什么?
她从前也是他捧在手心上的小公主啊,如今却要站在被告席上接受审判,被所有人误会,被人辱骂……
他的眼眶渐渐发红……
林佳期即便早已知晓这件事,再次听张兵说来,还是皱紧了眉,心里某处抽痛得厉害。
“据你这么说,死者是害死被告母亲的主谋?”公诉人又问。
“据我所知,是的。”
“你的母亲是怎么死的?”
“自杀。”
“为什么?”
“死者让我母亲给被告人长期下避|孕药,事情暴露之后,我母亲心存愧疚,又加上我的事情,万念俱灰之下就自杀了。”
公诉人的问题问完,呈上证据,“证人张兵提供的证据,证明他所说属实。”其中,有张兵和纪承中的电话录音。
“证人,二十年前你因为吴静怡的死,被判入狱,你的母亲也因为给被告下药败露自杀,是吗?”
“是的。”
“因此你对被告人怀恨在心是吗?”
张兵还没回答,公诉人提起抗议,抗议辩护人以自己的主观臆断错误引导。
宋绍轩却朗声道,“这不是错误引导,而是因为证人和我的当事人有私人恩怨,这会影响到证人证词的可信度。”
尽管这样,审判长还是宣布抗议有效,提请辩护人注意。
张兵便被法警带出去了,接下来传来第二个证人,即当时在楼顶的目击证人磊子。
公诉方先发问,“事发当时你在楼顶?”
“是的。”
“你亲眼看见被告人把死者推下去的。”
“是的。”
“他们之间说了些什么?”
“死者说,扶我过去,但是被告不肯,站在那不动,死者说了好几遍,被告才伸手,可是,就在两个人接触到的时候,被告被她推得向后一倒,就掉下楼了。”
公诉人问题问到这里,宋绍轩作为辩护人发问,自此为止,他所做的询问寥寥无几。
“证人,这么冷的天,你跑到楼顶去干什么?”他问。
“因为天气太冷,水管冻故障了,我去楼顶弄点没有化的雪烧水,楼顶的雪干净。”
“你在楼顶的时候,看见被害人上来的吗?”
“是。”
“被害人和几个人?”
“两个。”
“两个什么样的人?”
“穿黑衣服,戴着黑帽子,戴着大墨镜。”
“他们上来之后,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什么也没说,走到了楼边上。”
“怎么走过去的?”
证人一愣,不知道这个问题怎么回答。
“两个黑衣人是一边一个扶着被害人过去的吗?”
“……好像是……”
“好像?还是确定?”
“确定……”
“一个大冷的冬天,受害人被两个人夹着,一上楼就主动走到楼顶边缘去,你看见的时候不觉得奇怪?”
“这个……我没想过。”
“你是上楼顶采雪的是吗?”
“是的。”
“为什么离你们住处近的不去?非要去这个远的?”
磊子愣了一下,说,“我……随便上的啊,走到哪一栋上哪一栋。”
宋绍轩眼眸里淡淡的笑意。
磊子的脸色却微微一变。
“你在楼顶的什么位置?东林一期的监控带里,直到被害人坠楼之前,都没有拍到你。”
“我……在一堆建材垃圾的后面……”
“在后面干什么?”
“……采雪……”
“楼顶那么宽为什么在那后面采雪呢?”
“因为……干净……”
宋绍轩短暂的停顿后,突然问道,“你会玩弹弓吗?”
磊子脸色顿时白了一白,“不……不会……”
“男生不会玩弹弓?”
“没……没玩过……”
宋绍轩却是面不改色,“在警方和我拍到的照片里,都可以看到证人所说的建材垃圾堆,证人当时就在这后面,是吗?”
“是……”磊子神色已经有些游离。
他盯着磊子,“监控带上显示,案发当日你在楼顶采雪的时候戴的是一副黑色针织手套是吗?”
“是……”
宋绍轩镇定自若,“我的问题,问完了。”
证人被带了下去,而后带上来的是另一位证人刚子,他是在地面看见纪承中坠楼的。到庭后经审判长核实身份,把他所见的经过说了一遍。
同样是公诉人先问,主要是确认刚子是否亲眼看见纪承中从楼顶坠下来。
轮到辩护人发问的时候,宋绍轩远看着他,眸色平静,声音清朗,“东林监控显示,被害人坠楼的时间是十二月二十八日下午五点二十一分,而你的报警电话是下午五点二十七分打的,你说你亲眼看见被害人坠楼,那么请问,从五点二十一分,到五点二十七分这六分钟的时间里,你在哪里?”
“我……跑回住处了……”
宋绍轩微微一笑,“也就是说,你看见有人坠楼的第一反应不是报警,而是跑回住所?”
“……”证人一呆,“我……害怕,所以先去找人来……”
“从案发现场到你的住所跑步的话只要一分半钟。”
“我走回去的……”
“你刚刚说跑?”
“我紧张,说错了……”
“快走最多只要两三分钟。”
“我慢慢走的……”
“也就是说,你看见有人坠楼,心里害怕,去找人来,所以慢悠悠地走回去找?”
听众席里传来低微的轻笑声,被法庭制止。
证人有些慌了,“不是,你别这么问,你问我紧张……”
“为什么紧张?”
“我从来没有来过法庭,看见你们就紧张……”
“好。”他的眼神里自信满满,“那我没有问题问了。”
再次传上来的证人,是弃车而逃被抓的q5车司机以及劫持林佳期离开会所的黑衣人。
同样是公诉人先问,“你们跟被害人是什么关系?”
“是他的手下。”
“案发当天是谁要你们去劫持被告人的?”
“是……被害人……”
“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知道,我们只是听命行事。”
“把被告带到楼顶以后你们就离开了?”
“是的。”
“为什么?”
“老爷子要我们走的,这种情况很正常,有我们不该听的话题时,我们就回避。”
“那你们为什么要开车走?”
“也是老爷子说的,说没我们什么事儿了,马上离开。”
“那为什么要在高速路上弃车逃跑呢?”
“因为我们发现有交警在追我们了,我们开的是套牌车,再加上平时做的也不是什么正经事儿,警察一追,我们还不就跑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