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诉人也被她怔住了,这可是从来没遇到过的事……
这时候审判长给了她回答,“不可以,如实说。”
“那……那……”周巧月突然哭了起来,“那……说了假话是不是要坐牢啊?”
“……”公诉人看向审判长。
审判长只好再一次强调,“有意作伪证或隐匿罪证要承担法律责任。”
周巧月嚎啕大哭起来,“那怎么办啊……我不能坐牢啊……我还有孙子呢……我孙子怎么办啊……”
听众席里便有了细细地议论声,审判长提醒,“请保持肃静,证人,请控制情绪。”
周巧月哪里还能控制住情绪,又惊吓又哭泣的,言语也乱了起来,“不关我的事啊……不是我自己想这么说的……是他要我这么说的……”
宋绍轩脑中轰的一响,眼睑微微一抖,目光却更加沉定了,脸色也沉了下来。
“谁?谁让你说的?”公诉人问。
“他啊!我不知道他名字!”周巧月的手指向了宋绍轩。
公诉人看了一眼宋绍轩,对审判长道,“这个他,指代不明,为了证人更准确地指证,请审判长批准证人走到‘他’面前指证。”
审判长批准了公诉人的要求。
而后,周巧月颤巍巍地走出证人席,一边抹着泪,一边磨磨蹭蹭地犹豫,最后终于蹭到了宋绍轩面前,指着他的鼻子,说,“就是他!他大晚上的来找我,让我照着他说的话说,还给我照片看,告诉我指哪张,他说,杀人的是他心爱的女人,他要救她出来……”
宋绍轩脸色刹那一白,而周巧月却一把一把的泪,跟他道歉,“对不起啊,我……帮不了你了……我退给你钱……我不要钱了……我怕坐牢啊……我坐牢了,我孙子可就没人管了……对不起啊……”
宋绍轩闭了闭眼,双眉揪得铁紧。
而旁听席的纪南城,眉头紧紧地皱在了一起,那晚,他发现了那张照片后立马就联系了宋绍轩,他们是一起过去的,当晚的情况他再清楚不过了,现在这个老太婆这么说,明显就是在陷害他们。
而偏偏他作为被告人的丈夫,他的证词根本不能作数。
而且很有可能,他们等的就是他,到时候肯定会说宋绍轩实际上是在为他办事,是他想要买通周巧月作假证,到时候情况恐怕会更糟糕。
谁也没想到会出现这样一幕,旁听席大部分人都开始议论,纪南城一脸担忧,林国豪也开始坐立不安了,眼看着案情一点一点在偏向女儿的方向走,没想到却横生枝节!
唯有林佳期,站在被告席里,并没有太多焦虑的情绪。
作为宋绍轩那样的律师,不可能出现这样的漏洞的,这也不符合他的办事作风,这点她还是清楚。
而宋绍轩在短暂的思考间,思考的倒不是周巧月翻供这一事实,而是,周巧月背后这个人……
他为林佳期任辩护人以来,在案子的每一个阶段所做的每一步,都符合规范,所谓真金不怕火炼,他是不惧怕的。
周巧月的笔录,是申请后法院批准调查并收集证据,做笔录的时候有相关人员在场且签了字,当场还有录像录音。
而在这种情况下,周巧月还能翻供?
这其中必有隐情,周巧月也不具备翻供的能力……
如果,仅仅只是翻供,他不怕,因为这个调查过程并无问题,但是,若有人要蓄意陷害他,只怕还有后招……
比如,周巧月明显是受人教唆的,而且竟然还敢说还他钱?如果她拿不出他给她钱的证据,教唆人会唆使她这样做?
所以,必然有一招必杀,想让他翻不过身来……
而这一招是什么,他心中没底,周巧月会怎么证明他给了她钱,他也没底……
他盯着周巧月,只是盯着她,周巧月被盯地有些不自在了,眼神也不该和他的碰。
法院自然不会轻易相信证人的翻供,很快,审判长要求保持肃静,并且要求周巧月出示证据,证明是辩护人教唆她这么做的。
“有……有啊……”周巧月已经回到证人席上,抖抖索索地在裤袋里掏啊掏的,掏出一张纸来,这纸还用个塑料纸包着,折叠起来的。
她一层层把纸剥开,纸片拿了出来,“就是这个,他说,事成之后就拿着这个找他领钱。”
宋绍轩很好奇,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欠条吗?
“请宣读纸上的内容。”审判长说。
周巧月支支吾吾地,“我……不敢念……法官,坦白从宽是不是?我念了……可以不坐牢吗?”
审判长只再一次强调证人应当如实提供证言,有意作伪证或隐匿罪证要承担法律责任,而后要她宣读。
周巧月这才结结巴巴开始读,“欠条。兹欠周巧月人民币五万元整。于2017年3月前以现金还清。欠款人宋绍轩。欠款人身份证号1xxxxxxxxxxxxxxxxx。2017年2月18日。”
念完,周巧月指着欠条,“这里……有他的签名……”
审判长问宋绍轩,对于周巧月所述以及证物有何异议。
法警便把欠条拿给宋绍轩看。
他一看,打印的欠条,不过,却还真的有他的签名,他的字体,足以乱真,就连他自己乍一看,也看不出来不是他写的,还有2月18日,竟然在他申请法院调查取证之前,这么一来,这周巧月完全可以说,调查取证之前他就去教唆过她了……
看来这个人,真是做足了功夫……
他声音略沉,缓慢而清晰,“有异议,我没有签过这样的欠条,也没有教唆证人做假证,申请调查取证经法院批准,真实规范,笔录、录音录像证据俱全。我可以问证人几个问题吗?。”
他没有申请笔迹鉴定,笔迹鉴定本身就是一种很难的鉴定,而这字写得真和他的一模一样,根本就是以他的字为模板摹的。
审判长准许了他的请求。
他远远地凝视着她问,“你刚刚说,不知道我的名字,所以走到我面前来指证我?”
“……”周巧月十分慌张,应该说,她自从进来就一直在慌张,“是啊……我不知道……”
“可你刚刚念欠条的时候念名字了。”
“我……也是看着念,才记得的……”
宋绍轩对审判长道,“我可以写几个字吗?”
“可以。”审判长再次准许。
他在法警的监视下,在白纸上写了十个很大的字,“请问,这十个字里,哪三个字是我的名字?”
他把纸张交给法警,法警出示给周巧月看。
周巧月傻了眼,盯着那十个字,犹犹豫豫的,“这……这写得太草了,我看不了……”
宋绍轩没说话,眼眸里是沉着的冷笑,他擅长行草,可硬笔行书也是拿得上台面的,这十个字写的行书,可比他的签名还工整得多。
法警把纸呈给法官。
宋绍轩再一次请求,“审判长,请求让证人辨认。”
“证人,请认出辩护人的名字出来。”审判长于是又让法警把纸出示给周巧月看。
周巧月憋得脸通红,不断看向旁听席,最后憋出一句话来,“你们别欺负我不识字的老太婆啊!我只有那三个字连起来才认识,分开了我怎么认识?”
“哦?你不识字?”宋绍轩反问,他记得,周巧月确实是不识字的,做笔录的录像里可有一段,笔录结束要她签名,她就说不识字,还问签在哪……
周巧月马上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不是!我只认识一部分字……”
“那你认识我的名字吗?”宋绍轩追问。
“认识……”,周巧月觉得,这不能说不认识了,可是,转念一想,也不能说认识啊,又得逼着她在里面拣字儿呢……“不!我不认识……”
说完,周巧月情绪崩溃,再也控制不住,大哭起来,审判长再三请她控制情绪,她也做不到,哭得声泪俱下的,擦泪的同时,会往旁听席看。
忽的,她哭着大声说,“你们别逼我老婆子了!我命苦,没上几天学,年纪又大了,认字儿一会儿认得一会儿不认得,它在这书上认得,换本书我又不认得了,这也是常事儿啊!你们问她去!去问她啊!这个律师来找我的时候,她跟着他一起来的!”
周巧月的手指向了旁听席。
所有人的目光,顺着她的手指方向看去,角落里坐着的,是一个女人……
一身精炼职业装,戴着墨镜。
这庭审变得越来越复杂……
这种情况也鲜少遇到……
而周巧月还在证人席里哭嚎,“是这个姑娘,和那个律师一起来我家找我,给我一双皮鞋,对我说会有法院的人来传我,告诉我该怎么做怎么做,又该怎么说,还给我一张欠条,说只要我给他们办成了,就给我十万块钱,先给我五万算定金,剩下的这个欠条就是给钱的证据,可以管他们要的……我老太婆一时财迷心窍,十万块,我得捡多久垃圾啊!就答应了……后来,真有人来传我,带我去录像还录音,把我说的假话都记下来了,还让我签字……法官啊,您是青天大老爷,您可怜可怜我这老太婆吧,我家还有孙子呢,孩子可怜啊,也没爸爸妈妈管,就我一个老太婆给他一口饭吃,我要进去了,他可连饭也没有吃的了……”
周巧月边说边哭,眼泪糊了满脸。
审判长便宣布先把周巧月带出庭,带那个女人上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