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锦西自不然不知道他们的想法,她并没有在为谁打抱不平,她只是纯粹看不惯罢了!
哼了一声,干脆骂她没教养吧!她干嘛要在这人面前有教养!她将碗一推,“不好吃!全都不好吃!我出去吃去了!”
说完,站起来就走。
周琴气得看着纪建林,“你看看,你看看你这女儿啊!被惯得无法无天了!”
纪建林是聪明人,这里面的道道也自然明白,此刻不便说什么,只纵了纪锦西,“随她去吧!她又不是第一天这样了,这不都是我们惯得?况且,她还是个孩子呢。”
“还是孩子?都大学毕业了还孩子?安安也就这么大!可懂事多了!就这个女儿不懂事!”周琴顺便把夏唯安夸了夸,然后安慰道,“安安,别往心里去,这孩子,都给我们惯坏了!你别听她那些胡言乱语!”
夏唯安倒是十分乖巧懂事,笑容温婉,“周姨,没事,锦西说得有道理啊,我久居新加坡,又是自己在家钻研这些,自然不如国内的做得地道,只是,在周姨面前是真的献丑了,安安汗颜呢,以后啊,安安得拜个师父,正儿八经地学一学才行。”
“这孩子,怎么这么懂事呢?”周琴极是满意开心,“安安,这回得在国内多待些时候了吧?”
“嗯,至少一年吧,爸爸还是很支持我回来进一步学习国画的。”
“好!太好了!”周琴笑道,“那有时间就陪陪周姨逛逛街,可好?”
“好啊,我一个人在这边,谢谢周姨这么照顾我。”夏唯安说每一句话的时候语气都是温温柔柔的,极是亲和。
周琴愈加高兴,只是,餐桌上的两个男人却始终沉默。
纪建林作为男主人,虽然不说话,却一直在座,而纪南城,一口也没吃,只是始终呆呆地看着夏唯安的方向。
直到一顿饭吃完了,夏唯安要告辞,周琴仍然挽留,“安安啊!你一个女孩儿,一个人在外面住多不安全?不如就在这休息了吧?家里房间多。”
“不了,周姨,我还是回去吧,还有些事儿呢。”夏唯安拒绝了,女子随便留宿在别人家,在她看来,总是不妥的。
周琴没办法,便叫来司机,让司机送她回去。
这点,夏唯安倒是没有拒绝,谢过周琴之后,离开了纪家。
而此时,纪南城仍然盯着同样的方向,看着的,是空空的座位,目光空蒙。
“儿子!儿子!”周琴笑着推了推他的手,“吃东西吧,都快冷了。”
纪南城恍然,眼神一敛,仿佛从另一个时空回来,“嗯。”低低地应了一声,开始大口大口地吃饭。
“哎呀,慢点,别噎着!”周琴在一边看得着急,这孩子吃饭,这半年来总是好像别人跟他抢似的……
不一会儿,他扒完了饭,放碗,“爸妈,你们慢吃,我先回去了。”
“儿子,今晚就在家里住吧,都这么晚了,妈妈不放心。”周琴连忙道。
纪南城犹豫了一下,点头,“好。”
说完,起身上楼,将自己关进房间里。
楼下的餐厅,纪建林忍不住对妻子说,“你说你办的都是些什么事儿?你把这么个像佳期的女孩子给招到家里来,不是给每个人添堵吗?”
周琴却嗔了他一眼,“你以为我为了谁?还不是为了儿子?”
纪建林不以为然,“你为了儿子,就弄个像佳期的替身来给儿子,可是佳期是别人能替代的吗?这对那什么深深安安的也不公平啊!”
“人家叫安安!什么深深安安!”周琴纠正他,“我说你怎么就不明白呢?正是因为佳期是别人难以替代的,我才把安安叫了来,否则,你儿子谁也看不上!难道真让他一辈子这么孤苦下去?你忍心我可不忍心!”
“问题是南城他怎么想的?他是这么无情的人吗?这才过去多久?半年!你就给他招这些个来,他得多难过啊!多反感啊!这对佳期也太无情了!就算你要给儿子再续个妻子,也得等两年吧?等时间把佳期在儿子心里抹去一点点再说也不迟!”纪建林用手指敲着桌子,提醒她。
周琴听了之后委屈地道,“再等两年?儿子还能等两年?你是不关心儿子的!反正你也不缺儿子!可我不一样,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你都没看见儿子现在是什么样!你看他瘦了多少?!你再看他每天愁眉不展的样子!就算是对着我们笑,那也是笑得没有内容的假笑!别的我不管,我只要儿子开心就好了,别的女孩南城也许会反感,但对安安,肯定不会!你没见儿子今天的表现吗?看着安安都看呆了!再说了,我也没说,安安就是给他相的女朋友,只是我朋友的女儿,回国来看我的而已,恰巧跟佳期像,他就关注了呗!我哪有刻意给他相亲?你看我让他送安安了吗?没有!我不会让他觉得我是刻意这么做的!”
“还不刻意!”纪建林不满地指指餐桌上的菜,“又是蒜泥白肉,又是面条!这些从前都是佳期做给南城吃的!这还不刻意?”
“巧合而已!”周琴抬了抬下巴,“总之,我是希望儿子快点走出来的,不要再为一个女人而郁郁寡欢,世界上的好姑娘多得是,安安人漂亮,家世好,家教好,学识也好,谈吐性格更是讨人喜欢,还年轻,比南城小多了,跟锦西差不多大呢,年轻女孩有朝气,希望能将南城感染了,有点生气,现在的儿子,我都快不认识了!跟个老头似的!”
纪建林无奈,只好道,“总之你要折腾这个事情,我拿你没办法,可是我也不看好,我在这先给你打预防针了,这事儿没那么好折腾,你折腾不好了,我是不会给你善后的!儿子以后有什么反应,我也不会管!”
周琴更不待见他的话了,冲他一瞪,“管?!你什么时候管过家里的事?什么时候管过儿子?还不是我/操心了三十几年了?”
“……”越说越说不拢了,纪建林最后通牒已下,转身也上楼去了书房,让她自己一个人折腾去!
第二天周末,是纪南城跟老师约好去学画的日子,一大早地,他便拿起绘画工具,出门了。
他拜的老师其实就是蒲老,在中国画上颇有造诣。
蒲老早已经不收弟子,更何况,还是他这样的零基础的徒弟,不过,正因为是他,蒲老才收了。
蒲老特别喜欢林佳期,初知林佳期噩耗的时候,极为伤心,如今半年过去,每次纪南城前去学画,看见他来,蒲老都还要感慨一番……
他来得早,通常这时候蒲家是没有其他人的,画一上午,吃过午饭,他一般就会回去,然后,下午的时候,蒲家的儿孙们才会来探望二老,整个上午一般都静悄悄的,十分适合学画。
只是,今天,他却不是最早的一个,来到蒲老专门作画的画室时,里面已经有一个人了……
他看见的依然是背影。
穿一袭烟绿色旗袍,大朵地渲染了荷花,长发绾在脑后松松地绾成髻,身形瘦小,纤腰一握。
再没了昨天乍见时的冲动,他知道这不是,可是眼眶却微微地热了,眼前浮现出的全是林佳期身着水墨荷花旗袍的模样,一时,痴了。
“南城,你来了。”蒲老看见他,笑着叫他。
他怔怔地,恍若没听见。
画画的女子转身,回眸一笑,清清浅浅一句,“你好。”
他的目光便落在了她的画上,好美的一幅画……
工笔荷花,笔法细致,线条优美,荷花亭亭玉立,婀娜姿态,更传神的是荷花边上所绘的女子,身穿烟绿色旗袍,旗袍上亦是大朵的荷花,发髻轻绾,精细巧密的技法,将人物刻画得栩栩如生不说,生生地在人物上移植了荷花的魂,濯清涟而不妖,便是对这画中女子最好的评价,这,也是他心中想要达到的境地,他多想随意一笔,便画出这样的佳期来……
女子注意到他的目光,有几分羞涩,“小女子的自画像,画得不好,请多指教。”
他只沉浸在画的意境里,听了这句,目光移到她身上,有句话在心里,却没说出来……
只是,换了句,随意地答话,“你会画画?”
女子正是夏唯安,听了他这问话,眼中的光芒有些暗淡下去,昨晚,在纪家,她在和周琴的谈话中就提到过,她此次回来,是专程学习中国画的……
“只是从小有兴趣而已,画得不好,见笑。”她垂眸低答。
“很好。”他简单地答道。
夏唯安却浅浅地微笑了,“谢谢,不过,说是自画,这画里的人比我自己却要出色太多,在画中,我借了荷花一缕魂,才将她画得这么有意境,我自己,和她比起来,实属庸脂俗粉了。”
纪南城久久凝视着那副画,对她这番听起来似自贬的话没做评价,只是唇角却扬起一个极浅的微笑来,眉梢间多了些许不易察觉的骄傲,这表情只宛若昙花一现,转瞬,又乌云沉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