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点是纪锦西定的,诚心要给哥哥庆生。
傍晚,纪南城从兄弟的聚会赶赴自家庆生宴所在地,说是庆生宴,实在夸张了,因为就自己家里人,和在家吃饭也差不多,但大家的心意,还是要领的。
“来,南城。”纪建林首先举杯的,“南城,你今天三十一岁了,这几年,你和佳期经历了很多,爸爸都看在眼里,你们过去所经历过的,不管是快乐的,还是悲伤的,都是你们俩人生和感情的财富,因为它们,你们的幸福才更加显得难能可贵。一个男人进入三十岁,意味着他已经成熟,再不是可以随意任性的小孩子,而南城你,曾经最让我担心的,却做得很出色,爸爸因为你而骄傲,以后,要更加严格地要求和鞭策自己,承担起一个家的责任来。”
“是,爸爸,南城明白。”他郑重其事地回答。
“而你,佳期……”纪建林转而碰了碰她的果汁杯,“来,对不起,佳期,过去的事情爸爸已经无力改变了,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以后的日子护着你们,再不让你在纪家受委屈。”
林佳期无奈,看来这声对不起,她是非受下不可了,而她是个通透的人,自然明白这一声对不起也是在替周琴说……
那,受了,就受了吧……
她举起果汁杯,轻道,“谢谢爸爸。”
纪建林这才满意了,和纪南城也碰了碰杯,喝干了酒。
人人都说了话了,终于轮到纪锦西,她刚要说,却听见敲门声响了。
他们以为是菜上来了,允道,“请进。”
进来的人确实是服务员,只是却没有端着菜,而是拿着两个礼盒,问,“请问哪位是纪南城先生?哪位是林佳期小姐?”
“我们是……”纪南城道,心头某个地方莫名跳了一下。
“这里有两份礼物,是有人送给你们的,让我转交的。”服务员把东西递给他们。
“什么人啊?”纪南城狐疑地问,感觉自己的手机又在震动一般,可拿出来一看,却是他的错觉……
“没留姓名,是个中年女人。”服务员道。
“好吧,知道了。”纪南城微蹙了眉。
“我出去看看!”纪锦西马上站起来道。
“二叔,打开看看是什么?”纪锦西走后,林曼云轻笑。
纪南城依言,打开了礼物盒子,发现两个盒子都放着同一样的东西——各一串极漂亮的佛珠……
而纪锦西此时也回来了,对着大家摇摇头,“没见到,人已经走了……”
其实不用找了……谁都知道什么人送的……
林佳期和纪南城拿着佛珠,有点沉手……
装佛珠的盒子里,还放着些别的东西,以及一张卡片,卡片上有着这两串佛珠所共有的名字:并蒂花开。
短暂的沉默。
纪锦西在纪建林身边坐了下来。
“妈手机关机的……”纪锦西在外尝试着打了母亲的电话,也没能联系上。
“先吃饭吧。”纪建林说。
然而,这份突如其来的礼物,却让这顿饭有些沉闷起来。
不久,纪建林电话响了,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纪建林的脸色突然之间变得严肃起来。
其他人都停了筷,担忧地看着纪建林,直到纪建林问,“在哪里?”以及,随后第一句,“好,我马上来。”
说完,便站起了身。
“怎么了?”其余诸人几乎异口同声。
纪建林看了眼纪锦西和纪南城,沉重地道,“你妈被车撞了,在医院,我去看看!”
所有人都在那一刻震惊站起,并一同往门口涌去。
……
医院。
从晚饭时间到此刻深夜,纪家的人一直等在手术室外。
据肇事者和警察所言,发生事故的时候,周琴是在步行横穿马路的,而且,那时还是行人红灯。
不过,肇事者还算诚实,没有逃逸,而是马上打了110和120的电话,把周琴送进了医院。
只是,从那时到现在,已经六个小时过去了,周琴还没能从里面出来。
果果已经在林曼云怀里睡着了,裹着纪旭东的外衣。
纪建林终于催促道,“旭东,你们带孩子回去,还有南城也是,佳期不能太晚睡,你们都回去,我一个人在这里等就行了。”
两兄弟有些迟疑,被纪建林严厉地勒令回去了,并道,“你们在这等着也无济于事,别把果果和佳期也弄出病来,到时候更添乱,赶紧回去,一有消息我就通知你们!”
之后,又做了一番工作,才总算把他们兄弟劝走,只纪锦西要留下来,陪着爸爸一起。
纪建林没有反对。
两兄弟出去以后各自上了车,纪南城坐在驾驶室里,有些呆呆的,好一会儿也没发动。
林佳期注意到他搁在方向盘上的双手,默默地,斜过身去,握住了他的左手,并且,将一只戒指套在了他的无名指上,那是她今天送给他的礼物,还没来得及给他。
他,一直还没有婚戒呢。
他静静地看着那只戒指,方戒,镶了几颗很小很小的红宝石碎石。
这是她选了很久才选到的。她希望他跟她戴一样的戒指,但是男人的方戒原本就比女戒要大一些,镶硕大一颗红宝石可就太张扬而且略显俗气了,于是她选到了这款,不那么奢华,大气中透着精致,而他戴在手上,却非常的适合,他的手指本来就长得相当美,和这戒指一称,相得益彰。
只是,此刻,谁也没有心情来欣赏这颗戒指,她把他的手拉过来,捧在自己胸口,手指抚/摸着他无名指上的戒指,轻道,“南城,十指连心,这里连着的,是你心里最深的地方,有我,有我们这些年的感情,可是,你并非只有一只手指,还有这个、这个、这个……”
她的手指在他的大拇指、食指和中指上滑过,“他们连着你的爸爸妈妈和兄弟,连着你跟家人断不了的根……”
纪南城看着她,欲说什么,却被她打断,“南城,你不要说话,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因为妈对我做的事,你不想原谅她,可是,我也是为人子女的,如果这时候,你这根手指连着的地方不疼,不急,那也是不可能的,这是亲情的本能,哪怕妈妈是十恶不赦的坏人,这时候,你也是会疼的……南城,你和我都知道,亲情不会断,也许,你和我甚至家里其他人都在等着一个时机,等着妈认错道歉的这个时机,可是,我倒是觉得,以妈的性格,这时机很难。
你还记得之前我也被妈误会,她也不曾道歉,只是,下厨做了饭菜,其中不乏我喜欢吃的,换了个方式来表达她的意思。而这一次当然和误会完全不同,至少在你看来,对我伤害的程度远远大于诬陷,可事实上,她早就在表达了。记得那次她来江南,对我说了好些话,比如把责任都推到舅妈身上,比如提及她给我治病时的尽心尽力等等,这些,其实都是她在示好的表现,只是,她不善于放低了姿态来求和,尤其还是对一个晚辈,所以,用她的方式,在对我说:你可以不怪我吗?
再者,就是今天这两串佛珠了。今天是你的生日,可是她却给我也送了礼物,并蒂花开,她的意思,我们都该明白的了……如果没有这次车祸,或者你以及我,包括你的家人,都还可再僵持一番,但是,今儿这车祸,让我心惊,因为,我想起了我自己的妈妈。那一次,我们出去的时候,妈妈对我许了很多承诺,答应我以后每个生日都陪着我过,可是,这个愿望却再也无法实现了……世事无常,时间和生命真的经不起等待,等着等着,有时候,就是一生了,有些话也就再也无法说出来了……
南城,我的心里,从来都没有怨尤。当初我一身重病,无法自理,妈要我离开你,我没有反对,因为,如果你有更好的选择,我又怎么舍得拖累你?所以,不要总是把我放在你们母子关系的天平上,不要左右为难,知道吗?”
纪南城没有说话,琥珀色的眸子因这黑夜而沉为漆黑的颜色……
他没有告诉林佳期,横穿周琴所走的那条马路,再拐个弯,就是他曾经学习书法的地方。小时候,她曾陪着他一起学习,听课比他还认真,回家以后陪着他一起练……
第二天,纪南城醒来的很早,而林佳期却比他更早。
下楼的时候,她已经陪着李嫂把早餐都准备好了,而且已经打包,装在了保温盒里,看样子是准备带到医院去给纪建林送早餐。
“你起来了?赶紧吃吧,吃了就出发。”她帮他把粥盛好。
纪建林说,一有消息就打电话回来,可是,到现在还没电话,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他眉头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