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独孤夜抱着一身是血脸色苍白的晚夏进来时,简严才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
怎么独孤夜一回来,就是这么个画面?
简严视线偷偷地瞄向萧祁炎,发现后者目光仅在独孤夜环抱晚夏的手臂上微顿,片刻收敛视线。
萧祁炎神色淡淡:“怎么把自己搞这么狼狈。”
晚夏摇晃了下独孤夜衣摆,“你先放我下来,我腿没事。”
独孤夜这才背脊僵直地将晚夏放下,叮嘱道:“你小心伤口。”
在来的路上,独孤夜命下属简单替晚夏包扎了下伤口,她宁可自己咬牙,也不肯发出一点动静,就连司机都钦佩地好几次回头看她。
她究竟是个多逞能的女人……
晚夏点了点头。
简严将独孤夜拉出办公室叙旧。
靠在墙角,简严点了根烟,香烟缭绕,递给了独孤夜一根,却被对方拒绝了。
简严收敛了平日的嘻哈,正色道:“你这次回来变了不少,脸上疤是怎么回事?”
独孤夜手覆在眼眶的疤痕上,浅浅一笑,“我还得感谢这道疤,如果不是它,我还真没勇气回来。”
见独孤夜嘴角的笑容,不似往常的邪魅,还夹杂着一丝暖意,简严似乎猜出了什么,心底猛地一跳,“别告诉我你还对三哥的女人余情未了。”
“三哥的女人?三哥有拿夏夏当自己女人吗?”独孤夜脸上的笑意退散,“他分明拿晚夏当敌人。”
“你懂什么!”
“我不懂?就算三哥不喜欢一个女人,也不会拿这个女人当挡箭牌。”
简严一时语噎,须臾,才缓过神来,“你都知道了?”
独孤夜点头。
“哎,这是也不能怪三哥,谁让当年那女人开车撞死师浅语呢……”
“等等。”独孤夜瞳孔微缩,“你说夏夏开车撞死师浅语?”
“你不是说你都知道了吗?”
“我只知道陈市长这件事是三哥一手筹划,出了事就算查他头上,那些人也对三哥无可奈何,但三哥也会寸步难行就是了。”独孤夜有些烦躁地趴了趴头皮,“他什么都算准了,还找了个女人当挡箭牌,出了事,那些人只会找柿子软的捏。”
这也是为什么今天晚夏会遭受绑架的原因,陈市长的垮台牵连了不少人,那些人一旦失去所有,总会拉个人垫背,就算不是萧祁炎,萧祁炎在意的女人也行。
所以他在国外听说萧祁炎带晚夏游山玩水,除却订婚宴上意外,萧祁炎处处在外维护晚夏,这些全是假的?
独孤夜突然为晚夏感到悲哀。
“他捧着苏志上位,也是故意的?”独孤夜眸光一寒。
简严摊手,“谁让那女人当初除了撞死师浅语,还有萧家一条血脉。”
眼见独孤夜要冲出去,简严赶紧拦在对方跟前,“独孤夜!你究竟想干嘛!”
“我后悔了。”
“哈?”简严张二摸不到头脑。
独孤夜心上像是划了一道口子,鲜血淋漓地往外冒,怎么都止不住。
“当初他们俩在我面前演了一出戏,萧祁炎的目的就是为了逼我出国,避免参合进来,妨碍他的复仇计划吧?”
“……”难怪三哥总对独孤夜赞赏有佳,只是太年轻,不是三哥这种老谋深算老狐狸的对手。
三哥带着计划做事,隔了这么久独孤夜才看穿,这还有什么用?三哥已经把人搞到手了,独孤夜才反省过来,确实迟了。
“如果我当时能再冷静下来,我再看清楚自己的心,或许就没有后来的事发生了。”
简严安慰地拍了拍对方肩膀,“这些都过去了,现在三哥和那女人即便是有仇,但她身体属于过三哥,三哥是不会允许与自己有牵扯过的女人再由兄弟接盘,咱还是别参合进去了。五哥,世界那么大,女人那么多,你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呢?”
“如果我说,我不介意,我非她不可呢。”
“……”
独孤夜透过简严看向远方。
他刚出国的时候,似乎觉得一个女人而已,没什么大不了。
过了段时间,他发现自己浑身不自在,哪儿哪儿都不顺畅,于是过起比以前还浪荡的生活,不管是男人女人,他皆是来者不拒。
直到发生那场车祸意外。
他脑海里只有那个女人纤细的肩膀,明明可以卖惨博取同情,她却咬紧了牙关扛了下来,和他以往认识的女人都不同。
大概她早就刻在他心底了,只不过到面对生死的时候,他直撞自己内心。
他头一次爱上一个女人,愿意为她豁出一切。
总裁办公室内。
萧祁炎走到茶水间替晚夏热了杯牛奶,端来放在茶几上,坐在女人对面沙发,瞥了眼她被包扎的手,才问:“手怎么了。”
被砍的一根指头留下的后遗症还在,止不住的小颤抖,让晚夏很快地背到身后。
“我来,是想问你几个问题。”
萧祁炎双腿悠闲叠加,睥睨了下晚夏,言简意赅道:“问。”
晚夏讪讪一笑,“U盘是你掉包的吗?”
“是。”
晚夏鼻头一酸,强打起精神来,“你这么长时间来对我的纵容,还有为我打造你未婚妻的身份,目的是为了今天一旦东窗事发,我成为众人眼中的靶子,你自己好脱身,是吗?”
“是。”
“你从来没爱过我,哦不,是喜欢……也不对,是对我从来没有过好感,是吗?”
她卑微地一改再改说辞,将自己在他心中的位置一降再降,只为了在这个时刻期盼出现奇迹,听到从他口中矢口否认,说出“不是”俩个字眼。
但,她还是在现实面前栽了跟头。
她听到茶水间未关紧的滴水声。
听到风吹动办公桌上文件,纸张翻阅的莎莎声。
以及俩人或轻或浅的呼吸声。
唯独没有他矢口否认的声音。
她明白了。
沉默便是默认,他认下来了。
来之前,她为他找了千万个借口,只要他否认,不需要原因,她也会原谅他。
她相信他的为人,他的人品,他的所作所为,唯独忘却了一点。
从一开始,这个男人对她就没一丝好感,全都是利用罢了。
晚夏咬破了唇瓣,血腥味儿侵满整个口腔。
她阖上唇瓣,睫毛微颤,“我调查老白的行踪,是你曝露给苏志的吗?”
“是。”
“你借我之手给陈市长签的合同,也是有问题的?”
“没错。”
“为什么?”晚夏掀开眼皮,牙齿打着颤,“你明明知道苏志对我孩子做过什么,你为什么还要帮那种人渣助纣为虐?”
没有想象中的暴怒。
她的表现比他想象中要平静许多。
“为了让你生不如死。”
晚夏脸色微僵,“……你恨我?为什么?”
萧祁炎面色不改,“这么想知道原因?”
晚夏点头。
她非常想知道,他这么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究竟有多大深仇大恨,让他布下这么大盘局。
她明明和他相识不足一年。
萧祁炎起身,手插在裤兜里,居高临下道:“你说,鱼死之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死吗?”
男人手撑在茶几上,身材颀长的他,成功越过茶几,凑到她耳畔轻声道:“只有面临未知的死亡,才更让人觉得恐怖,不是吗?”
晚夏后怕地缩了下脖子,惊悚地看着眼前眼神阴鸷的男人。
他不是好人,她一直都知道。
但她再难找这世上比他对她还温柔的男人了,所以忽略这点,他在她心中一直是绅士,是唯一的依靠。
她将自己真心奉上,他才告诉她一切都是假的。
全都是假的。
他对她的好是假的。
他对她有好感也是假的。
就连知道她的过去,短暂的怜惜她,也是为了现在抓住这个软肋来刺激她。
他像是在温水煮青蛙,在她快要临死前告知她真相,还只陈述一半,让她心也得不到安稳。
也是,怎么能安稳呢?
不能再安稳了。
她的仇人笑得比以前更猖狂了,爬的位置更高了,而这一切都是她所信赖的人一手促成,还将她也作为石子给仇人铺路。
这手法极其狠毒,狠毒到她连恨都提不上劲儿了。
为了立儿她可以发狂发癫,失去理智,但真正面临这种困局,尤其是这人对她不止狠,还有过恩情参杂着男女感情,她比谁都要冷静。
“我知道了。”晚夏起身刹那只觉得天旋地转。
“既然来了,就留下。”萧祁炎想起刚才这个女人是被独孤夜抱进来的,眉头微蹙,“你和我之间,我不希望参合进来熟人。”
“留下?什么留下?”
萧祁炎淡漠一笑,“你该不会忘了还有卖身契这件事吧?”
!!!
晚夏倒抽了口冷气,情绪难得激动,“那份合同不具有任何法律性,就算你把它放到法庭,法官也不会认!你不能限制我的人身自由!”
萧祁炎满意地点头。
从一开始进来到现在,总算见到这个女人恢复了点生气。
“合同只是份装饰,想把你藏起来?太简单了。”
晚夏明白这个男人只手遮天的能力。
她当初有多庆幸遇到他,如今就有多绝望遇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