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姑娘身为此次宴会的东道主,与其在这里与我客套,还不如去府门口等着圣旨。”
女子的唇角勾起,话语中意味深长,“罗姑娘作为未来的太子妃,更应该多多关心太子殿下才对。”
“五姑娘说的不无道理。”徐清风对罗琼一直没有好感,加上方才那句话,真是不想在这宰相府待下去了。
“罗姑娘马上要成为太子殿下的正妻,还是多想想大婚之后如何诞下皇嗣吧,至于我二嫂如何,这便是我将军府的家事了。”
言下之意,你少多管闲事,还是多想想自己吧。
徐清风的话一下让罗琼回忆起昨日傅朝歌那饱含深意的祝福,心中有几分烦躁。
这时一个宰相府的下人跑来,恭敬道,“姑娘,宫中传来懿旨,请您进宫接旨。”
罗琼还是一喜,随后疑惑道,“怎还要入宫?”圣旨传到府中不就行了?
那小厮又吞吞吐吐道,“老爷和二姑娘也要去宫中,太子殿下已经派人来接了。”
“本姑娘是太子妃,罗菲去宫中作甚!”罗琼惊怒,心中隐隐有种不祥之感。
“这……姑娘,奴才也不知啊。”
傅朝雪与徐清风望着罗琼匆匆离去的身影,心中对与宰相府庶女被召进宫一事也很是好奇,唯有傅朝歌神色淡然,黑眸中升起几分深意。
瞧着这位二姑娘可是熬出头了啊。
“姑娘!”一个小丫鬟见到徐清风的影子,眼睛一亮,急忙小跑过来。“姑娘,您让奴婢找的好苦,快,二夫人正寻您呐。”
“青玉?”徐清风认出这是自家的奴婢,“二嫂让你来找我作甚?”
“二夫人吃坏了肚子难受的紧,正打算回府,便来让奴婢来找您一起回将军府。”
徐清风闻言心中担忧,却又想起与傅朝歌说的话,为难的看向傅朝歌。“五姑娘,我这……”
傅朝歌微微扬唇,体贴道,“二夫人身子要紧,你快回去吧,待我有空了再来找你。”
徐清风抱歉的一欠身,“那我就先走了,改日再约。”说罢,连忙带着晓玲离开。
徐清风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走廊拐角,傅朝歌盯着虚空的一点,目光涣散,无意识转动着腕间那枚羊脂白玉手镯,皙白的手腕纤瘦,被那镯子衬得带了几分柔弱的美感。
宰相带着两个女儿进了宫,主人不在,她们这些所谓的客人留在这府中有何意义呢。
她回了神,瞥一眼立于一旁还未离去的傅朝雪,手中的白帕围绕着指尖卷了一圈,“粉黛,回府吧。”
“等等!”傅朝雪犹豫之际,听傅朝歌要走,急忙开口叫住她。
傅朝歌闻声,微微惊诧的转过身望着她,“有事?”
傅朝雪咬着唇,手中的帕子纠结的扭拉着,“祖母说,要为我订门亲事。”
傅朝歌听着话不由得轻笑出声,祖母此意,不会是想要替她以牙还牙吧?
“你笑什么!”傅朝雪恼道,若不是祖母之意她无法违抗,怎会到傅朝歌跟前说这话。
“没什么,就是觉得好笑。”女子渐渐敛了笑意,精致的脸庞上带着清晰分辨的疏离,眉宇间的温婉之色也消散不见,只留下一片冷漠。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已搬离傅家,与我何干。”
祖母亲自为小六定亲,想必父亲不会反驳的,正好歇了小六与母亲那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心思。
“当然有!”傅朝雪咬着牙憋屈道,“你附耳过来。”
傅朝歌淡淡的一挑眉,“不说我便走了。”
“你!”傅朝雪气得胸脯剧烈起伏,却也只能忍了。
她环顾四周上前,放轻了声音道,“母亲有意让我嫁给三皇子做正妻。”
傅朝歌眸光渐深,三皇子乃是贵妃之子,外家乃是兵部尚书,就算她一个女人家,都知道三皇子有意与太子争夺皇位。
傅家这是攀不上皇后与太子,要另谋出路站队三皇子。
思及前世临死前太子登基,傅家满门抄斩的消息,傅朝歌心中越发沉重。
她抬眼望着傅朝雪,冷冷勾起唇角,“傅家虽为镇国府,但家中子孙并无实权,三皇子会看上傅家?”
她退开一步,抬手扶上粉黛递过来的手,眼中凝着丝丝戾气,让傅朝雪暗暗心惊。“走得太高太急,必定摔得很惨,我看祖母为你寻个亲事也不错。”
“你……”傅朝歌明摆着就是想报复她!“我本想着你若帮我,日后我便看在这情分上罩着你几分。”
傅朝雪那张娇俏甜美的脸上有些扭曲,“好,你不想帮我,那我便去求母亲,在父亲眼里,祖母定比不过傅家的地位!”
傅朝歌不欲与她纠缠,她神色疏淡,“你随意。”
说罢,带着粉黛迈步离去。
傅朝雪望着女子款款离去的身影,恨得咬牙,看见手边的一朵花骨朵,伸手便想揪来撕扯解恨,却未料那花枝上有刺,疼的她猛地一缩。
瞧着渗出血珠的指尖,傅朝雪一肚子的气无处可撒。
傅朝歌,你休想安生!
燕白茶也早早听到宰相带女儿进宫之事,料到傅朝歌很快便回,待瞧见她的身影,掀开马车的帘子,打道回府。
回到一舟居,粉黛便自觉出门沏茶,燕白茶坐于傅朝歌手边木椅上,“赐婚的圣旨不应当下府宣告,怎么会让罗琼与宰相进宫?”
傅朝歌将手中的柳叶白帕放在桌上,“还有宰相府二姑娘也一同进宫了。”
燕白茶略有些惊诧,回忆起前世之事,眸光幽暗。
“罗琼这太子妃的位置坐不安生。”
傅朝歌有些腰酸,倚靠在椅背上轻吁一口气,“是啊。”
太子是个霸道的性子,从她与他之间清白得很,他却觉得她给他戴绿帽一事便能看出,他的控制欲也是极强。太子后院不缺美人,罗琼想要管住太子实在是难,更何况罗菲还貌似怀了太子之子。
傅朝歌轻抚着肚子,想想都替罗琼头疼,同时想起傅朝雪之言,更加心累。
傅朝雪真当听了祖母的话嫁了旁人还好,若是步上前世之路与三皇子为妻,傅家怕是难逃一劫。
粉黛将茶端来,斟满两杯清茶,燕白茶看着傅朝眉间的疲惫之色,眉头一皱,忽道,“粉黛,你去前街一禾堂唤来秦大夫。”
粉黛心中对燕白茶与傅朝歌的身份早有猜测,瞧着自家姑娘一脸憔悴,想起傅朝歌已是有段时间没有诊过脉了,连忙放下手中茶壶。
“是,奴婢这就去。”
傅朝歌望向燕白茶,眉头一敛坐直了身子,“我并无大碍,好的很。”
话音刚落,就见燕白茶起身过来,在她面前蹲下,伸手欲抚上她的小腹。
傅朝歌下意识捂住肚子侧身,用手肘阻挡住他的动作,“你干什么……”
燕白茶瞧她一脸戒备的模样,平日里那份淡然从容的样子荡然无存,有些无奈的笑着解释道,“如今四月份,安安三个多月了,你已经显怀,精力也不比从前,怀孕开始你便未曾安生过,我怕你受不住。”
傅朝歌不自在的撇开眼,“除了显怀我还未有其他异常,你放心。”她记得罗二姑娘似乎吐的很厉害,如今她活蹦乱跳,看不出一点事来,比起旁人简直好的不得了。
燕白茶见她这般抗拒,只好站起身坐回去,将白瓷杯推至她面前,“我不碰,你喝点茶水,嘴巴都干了。”
傅朝歌听话的端起茶盏,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那难得乖巧的模样让燕白茶心中一软。
两世里,都是他追逐着傅朝歌的脚步,纵然她一直拒绝,但她的孩子是他的亲骨肉,会唤他一声父亲,他们之间的关系便无法抹去。
“对了。”傅朝歌想起一事,将杯盏放下,“你要的东西可拿到了?”
“拿到了。”燕白茶点头,从袖囊中抽出一本册子,递于傅朝歌。
傅朝歌摇头拒绝,“这件事与我并无太大关系,你自己收好吧。”
腰实在是酸得厉害她忍不住弯了弯挺拔的背,靠在椅背上。
“你何时将这册子送到六皇子手中?”
册子收回袖囊,燕白茶端起白瓷杯抿一口,“今晚。”
他的确很庆幸傅朝歌被暗算之时遇上的人是他,但是罗琼对傅朝歌做出这种阴损的事,他总要回报一二。
青年那双干净的丹凤眼中幽光一闪即逝,眼底一层黑雾渐渐凝起,其中冷酷的狠戾之色令人心惊,与傅朝歌眼中那副斯文无害的模样完全相反。
前世太子登基,罗琼作为国母,自然为宰相府增添不少光彩,但是天道有轮回,他能将新帝拉下皇位,罗家自然也可以被狠狠摔在地上。
“燕白茶……燕白茶?”傅朝歌唤了他好几声,见他还在出神,犹豫着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手臂。
“想什么呢?”
燕白茶猛然回神,“嗯?”他望向傅朝歌,女子的手还没收回,“怎么?”
“想问六皇子真当会帮你?”
“当然不会。”燕白茶闻言轻笑,眸中闪烁着几丝光亮,整个人气质清俊舒朗,看不出半点亲王的架子与贵气,反倒像书香世家出身的公子。
“身为皇室一员,尤其是皇帝的儿子,生来便享受着人上人的优越生活,但一切都有代价的,他们这一生都要为那龙椅宝座而争斗。”
青年修长的指轻叩着桌面,发出有节奏的声响,“胜者为皇,败者身死,像我这样侥幸的少之又少,同样还要被皇帝猜疑防备,能寿终正寝的也没几个。”
他说的风轻云淡,但是傅朝歌却对其中的血腥深有体会,傅家之子生来便是傅家的棋子,当初她这枚废棋也是难逃死亡的结局不是吗?
“谁死了啊?”
一道轻悦的嗓音忽然响起,一袭蓝袍的秦洋跨进厅堂。
他将手中的药箱放在旁座的小桌上,在堂中下方的太师椅坐下,然后看向正位上的两人,咧嘴贼兮兮笑道,“有个新鲜出炉的消息,要不要听?”
燕白茶吊儿郎当的一挑眉,“说。”
傅朝歌闻声看过去,恰好瞧见他挑眉,那张清俊的脸上瞬间邪气四溢,心中忽然失跳,急忙收回眼。
秦洋敏锐铺捉到傅朝歌看向燕白茶时失神的模样,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然后清咳一声,“罗琼被封太子妃,六月十六大婚。”
“别卖关子。”燕白茶催促道,这事儿谁都知道,秦洋说的肯定不是这个。
秦洋撇撇嘴,“她妹妹罗二姑娘,下月进东宫,为侧妃。”
傅朝歌眸光微闪,她撞见罗菲不过几个时辰的时间而已,没想到罗菲美梦成真了。
“这消息估计还没出来,我也是刚听到的。”秦洋慢悠悠打开药箱,随后意示傅朝歌伸出手腕。
燕白茶未出声,这结果与前世并无两样,待把完脉,他才开口道,“她今日没太有精神,无妨吧?”
“你不会就因这点事就把我叫过来吧。”秦洋无语,随后收起药箱,“没事,正常,你多陪着她照看着就好了。”
“五姑娘若是乏累就去睡一觉,小丫头,你趁现在去街上买点坚果核桃之类的,再买点水果给你家姑娘。”秦洋吩咐完粉黛,一把拉住想要照陪着傅朝歌回房歇息的燕白茶。
“来来来,你跟我过来,我在交代你一点事。”
到了角落,秦洋站定,看着燕白茶贱兮兮道,“怎么样,有什么进展吗?”
燕白茶懒洋洋靠在青墙上,眉头一皱又松开,释然道,“她能不赶我走,我就很知足了。”
秦洋瞧着他恨铁不成钢,“我说你想要讨媳妇欢心,就别可客客气气的,亲近点怕什么!”
燕白茶做梦都想与傅朝歌的关注亲近一点,但是现实就是一场瓢盆大雨。“我怕吓到她,把她逼急了。”
“小白啊……”秦洋安慰的拍拍他的肩膀,“男人不坏女人不爱,你听哥哥的,时不时耍个赖,只要脸皮厚一点,注意尺度,都不要紧的。”
燕白茶瞥他一眼,实在怀疑他的馊主意,秦洋肯定的望着他,“信我。”然后提着药箱踏出宅门。
“没事别找我。”
傅朝歌睡醒时,睁开眼便是满室光亮,厢房中火烛随着轻风微微摇曳,床帏勾起,房柱上的红枫落叶轻纱被人放下,一片朦胧的祥和感。
傅朝歌撑着身子坐起来,侧目便瞧见离床榻不远的圆桌上放着一包东西,隐约的香气扑鼻,她好奇的掀被起身。
桌上放着一包她最喜爱的酸话梅,还有一碟细心去壳的核桃果仁,茶壶下压着一张纸函,字迹规整有劲,书信上放着一串红豆手链。
“赠清欢——小小礼物,盼汝喜爱,明日午时归,白茶留。”
看着掌中静静躺着的这串红豆手链,傅朝歌忽然想起那次进宫,在央音阁看到的那幅画卷。
青年一袭白纱锦袍,手里正串着一碟红豆,阳光下那张精致清俊的侧脸温和斯文,充满了干净无害的气息。
“姑娘,您在看什么,笑得那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