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朝雪,日后若我再听到你讲野种二字……”
看着傅朝雪眼中的惊惧和惶恐,直到她脸上开始发青,女子轻轻扯起一抹笑,语气清淡却含着杀气。
“我会让你,与现在的我同一个下场。”
她一把推开傅朝雪,冷漠看着傅朝雪跌落地上狼狈的大口呼吸,理好凌乱的衣裳,随后抽身离开。
只留下傅朝雪一人跌滑至墙角,后怕的捂紧了自己的脖子,对方才那般凶狠陌生的女子还心有余悸。
傅朝歌会突然发狠,更多的是心中的愤意一点点积攒成山,当傅朝雪再一次撩拨她时,她自然就不会再任自己软着性子,被人随意折辱。
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她深敛起情绪,恢复往日平静的神色往老夫人院中走去。
齐嬷嬷一直在院门口等着,看见女子青色衣诀出现在视野中,一直提着的心便落了地。
“姑娘快进去罢,老夫人都要等急了。”
傅朝歌轻轻抿嘴一笑,抬脚跨进院门里,“一起进去吧,嬷嬷。”
六月的天气已是炎热,站在外面动一动便要出汗,待她踏进厅堂,便能感觉到一阵阴凉之感迎面而来。
粉黛迎上去,老夫人慈笑着挥手示意她坐过来。“你可来了,你母亲可没为难你罢?”
傅朝歌摇摇头,“未曾,祖母放宽心,我也不是那种任人欺负还不还手的人。”
“那就行,那就行。”老夫人满意颔首。
傅朝歌细心的发觉老夫人脸色不太好,隐约透着点蜡黄之相,眉头紧蹙,关切道,“祖母今日身子不利落?我看您脸色怎的这般差?”
老夫人闻言叹口气,抬手摆了摆,示意房中丫鬟婢女退下,只留了齐嬷嬷一人。
傅朝歌疑惑不解,沉思几番,转头道,“粉黛你也出去罢。”
粉黛一欠身,垂首退下。
老夫人看着紧阖的房门,摸了把膝上小七毛茸茸的脑袋,嘱咐道,“齐嬷嬷,你去将东西拿来。”
齐嬷嬷沉重叹口气,去了侧厅将一块黄布包裹着的大包袱拿过来,傅朝歌有些不解的看着齐嬷嬷将东西拆开。
黄布里是几匹上好的祥云绸缎,有黄有黑有白,一身白内衫,还有一双蓝色绣鞋,最后那一顶挽边黑帽令傅朝歌脑中一懵,她心头猜测到了几分这绸缎的用意,随即她唰的站起身。
她难以置信的目光看向老夫人,“祖母,您是要做寿衣?!”
老夫人推了推膝头的小七,小黑猫便乖巧的一跃跳下,落地后慵懒的伸了个懒腰,小七这些日子长大了不少,已经有了几分威武霸气的感觉。
齐嬷嬷搀着老夫人起身,坐到了傅朝歌的手边。
“我这一把年纪已经半入黄土了,这寿衣早早做了放在柜子里,也没什么晦气的嘛。”
“您是不是生病了?”傅朝歌眼圈微红,与先前狠厉的模样天差地别,她紧紧盯着老夫人,“您别瞒我,您若生病了,我去给您找大夫治病,这寿衣我看着心慌。”
“瞧把你吓得,祖母没事儿。”
老夫人笑吟吟的,还随手翻了翻布匹,“这都是上好的江缎,我也不喜那红红绿绿,就黑衣白裤素净些,蓝布鞋是祖上的规矩,我让齐嬷嬷先做好试了试,那帽子我也戴了,可俊了,待你祖父见到我,定也是喜欢。”
傅朝歌不信,哪有老人早早把寿衣做好了放着的,祖母定是身子不适有了预感,这么想着,她望向老夫人身后的齐嬷嬷,目光犀利的无声逼问着。
齐嬷嬷在她看过来的瞬间便先一步垂下眼,假装不知道傅朝歌在看她。
“行了行了。”老夫人抬手敲她的脑壳,“你没有姑姑,我便想着让你这个孙女给我缝寿衣,你看你一脸不愿意,我啊,不找你了。”
“祖母,我不是那意思……”
傅朝歌看着她将黄包裹重新极好,心里难受又纠结,她摁住老夫人的手,无奈的应道,“我做,我给您做。”
“这寿衣里的棉花我会给您的填的厚厚实实,将来让镇国府的子孙福运深泽。”
老夫人露出满意的笑容,“好。”说着意示齐嬷嬷收起来。
“待会你将这东西带回去,尺寸我都给你,你找个裁缝一起剪裁,等你做好,我可要穿上试一试新衣服。”
“如今可是六月天,夏日炎热。您受得了吗?”傅朝歌无奈轻笑道。
老夫人瞪她一眼,随即看着在她脚边溜达的小七,弯腰将它抱起,“那个白公子还在京城?”
“在。”傅朝歌颔首,清咳几声,“祖母,我想让您帮我下婚书……”
老夫人逗弄小七的动作一顿,侧目静静的看着她,“确定就是他了?”
“原本还有些不敢,但是他很纵容我,也很爱护尊重我,我想或许就是他了。”傅朝歌脸上一派从容镇定,但是眉眼间那几分羞涩之意却是掩也掩不住。
老夫人知道傅朝歌做了决定定是深思熟虑,不会冲动,她颔首,“好,那改日我去你府上,你让他来提亲,待合过八字生辰,我便代你父亲下婚书,亲自选一个良辰吉日。”
“不过他乃是皇室之人,你可是要见过太后入玉碟的,那可怎么办?”
“无妨,他已是锦州亲王,独有自己封地,婚事可自己做主,到户部立名便可。”
傅朝歌心中还有一个决定,就是抛却傅家五姑娘这个身份,立一个新的身份重新迎接属于自己期盼的日子。
但讲出来怕老夫人伤神,也便不说了。
“你日后过得舒心,我也就不插手你的决定了。”
齐嬷嬷将包裹收好放在椅上,防止傅朝歌忘记带回去。
“我记得白公子母亲姓秦,你可知晓其中之情?”
傅朝歌唇角轻勾,笑得淡然,“知晓,他表哥表姐我都已经见过了,都是有才有德之人,他与舅舅家甚是亲近。”
老夫人见她这般称赞,心中多少有了估量,她看眼女子那隆起的肚子,终道,“那你寻个日子,我亲自见一见才放心。”
傅朝歌颔首,嘴角啜着一抹馨笑,“好。”
“既然你好不容易回一趟府里,来来来,陪祖母下盘棋。”说着,老夫人抱着小七起身,由着齐嬷嬷扶着往侧厅走去。
傅朝歌随后起身,跟随而去。
在镇国府待到晌午,用过了午膳傅朝歌一行人才离开,回到一舟居时已经将近申时。
刚回府里,不出几刻钟,便听宅门被推开,傅朝歌放下手中的绣针,抬眼顺着窗户望去。
徐清风带着一位身形高挑的女子跨入垂月门中,女子面纱遮面,但是她一袭绯色流云裙款款走来时摇曳生姿,气质妖娆妙曼。
这是……傅朝歌微微惊诧,这难不成就是清风一直挂在嘴边的二嫂?
她提着裙摆下了软榻,跨出厅门时,两人恰巧已经走上台阶,迎面相遇。
离得近了,傅朝歌才发觉女子那双深邃的眼窝已经暴露了她的身份,她上翘的眼尾天生带着几许媚意,目光流转间更是风情万种。
“这位姑娘便是哈娜克娅……清风的二嫂?”
“对呀。”徐清风笑得极其灿烂,看着傅朝歌骄傲的抬起下巴,“你们彼此间可算是久闻其名呢。”
关幂亦是打量着傅朝歌。
女子一袭轻薄的青裳衣裙在这夏日里刚好合适,腰间上圆形平安玉环带着白色穗子,外罩一件白纱衣让隆起的肚子没那么扎眼。
她五官精致,眉眼间尽是温和的淡然,一看便知是个极好相处的女子。
关幂摘下面纱,举手投足间皆是妖娆风情,她含笑一颔首,“我是关幂,傅姑娘,很高兴认识你,你可以直接叫我的中原名字。”
傅朝歌闻言轻笑一声,“按道理讲,我该叫你徐二夫人。”说着,她侧身一让,伸手引领,“关姑娘里面坐罢。”
徐清风自己蹦蹦跳跳落了座,平日里还知道做个贵女的样子。
今日左手边是她最喜爱的好友傅朝歌,右手边是最敬爱的二嫂,这两个人终于相见了!她高兴至极,哪还顾什么礼仪做派。
傅朝歌坐在正座上,对侧厅收拾绣篮拔声道,“粉黛,将水井里的酸梅汤吊上来。”
“好嘞。”粉黛放下手中的篮子,应道,“奴婢这就去。”
徐清风见到粉黛端着酸梅汤进门,自己就动手接过,给关幂与自己倒满一杯。
关幂瞧她这般主人做派,忍不住笑出声,“清风你知不知羞。”
“无妨。”傅朝歌亦是随她轻笑。“我习惯了,她就是这性子。”
徐清风傲娇哼唧一声,端着冰凉的酸梅汤喝的心中畅快。
关幂尝了尝,酸甜刚好中和,经过井水冰镇后口感越发沁凉,忍不住赞叹一声。
“傅姑娘当真好口福,不过傅姑娘喝不了这么冰的东西吧?”
她记得孕妇禁忌多着呢,浏览网上那些做过妈妈的人讲孕期间的不易,她都觉得心酸折磨。
“不能喝。”傅朝歌无奈的摇摇头,“我只能尝不凉的解解馋。”
关幂想着便直接脱口问道,“那姑娘还冰它做什么啊。”
徐清风刚拎起来要再倒一杯,闻言手中动作一顿,目光瞬间瞥向傅朝歌,“这不会是给隔壁留着的吧?”
“是啊,清风你真聪明。”傅朝歌淡淡挑眉,眼中染起丝丝戏谑之色,“怎么,你问了是打算不喝了吗?”
徐清风瘪嘴,“喝!为什么不喝!”真当她会怕会怂吗?大不了还有朝歌当她的护身符,燕亲王什么的,不怕!
但是,她还是补充了一句,“朝歌,你现在再让粉黛冰一壶吧,万一不够了是不是?”她清纯的脸蛋上甜甜的笑着,看起来无害至极。
关幂不知徐清风口中的“隔壁”指的是谁,但是能猜到与傅朝歌关系不浅。
“傅姑娘的孩子要叫什么名字呀?”
傅朝歌抚了抚肚子,眉眼升起一股柔和温馨的笑意,“乳名唤为安安,名字暂且还无想法。”
“安康安乐,真不错。”
“关姑娘是西域人,怎与二公子相识的呢?”这个傅朝歌自打知道徐清风有个西域美人的二嫂,就很好奇。
徐二公子是个武将,边关纷乱时一直在西南边境,不知这位关姑娘又是哪一国哪一族的呢。
“嗯……”关幂撑着下巴思索,“我应该是个维吾尔族,我醒来不记得事情了,我老……我夫君说他是在一处破庙捡到我的。”
说完,她补充一句,“比较惨,我夫君是个木呆子,险些把我当奸细杀了,我这么个娇滴滴的美人他也敢下杀心。”
当然,种种迹象说明,她还真可能是个奸细。
傅朝歌闻言先是一惊,随即哭笑不得,“徐二公子好像是这么个太过正经的性子。”
但是关姑娘这般貌美如花的女子,身姿妙曼窈窕,徐二公子居然也能下狠心。
“所以我二哥对我二嫂就特别宠,对不对呀~”
徐清风对着关幂讨好的甜甜一笑,关幂忍不住笑出声,随即伸手掐住了她的小脸,狠狠过了一把瘾。
“就你会卖萌。”
傅朝歌看着打闹得开心的两人,啜着一抹淡笑端起手边的酸梅汤,喝了几口,刚放下杯子,便看见垂月门走进来一个蓝衫男子。
她站起身,“秦大夫?”
秦洋跨进厅堂,才发现徐清风也在,而且厅里还坐着一位西域美人。
徐清风瞧他疑惑的目光,出声道,“这是我二嫂。”
秦洋抱拳一拱,“原是徐二夫人,在下一禾堂大夫秦洋。”
“秦大夫。”关幂知道秦洋的这人,毕竟徐清风在她面前骂了好几次呢。
秦洋见傅朝歌有客,便简短的说道,“明日罗姑娘要被带走了,但她非要见你一面,罗夫人无奈派了管家来请你,现在就在巷子口那儿,我刚回府的路上遇见了。”
“见我?”
傅朝歌不解,徐清风也是摸不着头脑,“罗琼那人做尽坏事,还算计朝歌挤兑她,怎会在临走前见朝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