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朝歌听到门外粉黛的话,便转头望向了埋在被子里的关幂,而关幂闻言更是一下子从被窝里坐起,她连连摆手拒绝,傅朝歌只好出了门就重新将房门关闭。
徐清风容貌清纯甜蜜,身为兄长的徐清云一样相貌也不差,他常年习武,身形挺拔又一身正气凛然,威严而沉稳。
“天色都黑了,你们兄妹二人怎还来我这里?”
傅朝歌微笑着抿了抿唇角,目光错开徐清云沉默投来的视线,看向了一脸焦急的徐清风,“去正厅坐下说话吧。”
关幂明显怕自己心软改变了主意,一口咬定了不想见到徐家人,对于这件事情关幂是从头到尾饱受精神煎熬的人。
针没扎在自己身上自然不知道那种感觉有多难受,所以傅朝歌没法儿劝说关幂想开点,也没办法站在徐家的角度上看待这个问题。
徐清风那还能有心思坐下啊,她上前拉住了傅朝歌的手。
“朝歌,我二嫂在你这儿对不对?”说着她垫着脚越过傅朝歌的肩头看了看了门窗,想要透过烛影看一看里面有没有其他人。
“清风。”
傅朝歌喊住了她,看一眼寡言不语的徐清云,“二公子随我来正厅坐一坐吧。”
说完便反握住徐清风的手,拉着她往东边的厅堂走去,徐清风见自家二哥已经迈了步子,也没在反抗。
正厅里,阿九拿着手机火折子掌亮了烛火,粉黛则端着茶盘,为三人倒了杯温凉的清茶。
她知徐家兄妹忽然天黑登门到访是为了哭了一下午的徐二夫人,便自觉的浅施一礼,“姑娘有事便唤奴婢一声,奴婢在门外侯着。”
傅朝歌轻轻点了点头,挥手示意她下去,粉黛退出去后将厅门轻掩,这厅中便安静的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朝歌,我二嫂她……”
“关幂的确在我这里。”傅朝歌坦然地说道,随即不等徐清风脸上浮现安心之色,她平静道,“但是关幂不会回去的。”
“这……”徐清风吃惊的看着傅朝歌,又无措的望向自家二哥,“为什么啊……”
傅朝歌略过了满脸焦急的徐清风,淡然的眸眼投向了一侧沉默的徐清云,“徐二公子应当知道关幂离家出走所谓何事吧?”
男人抿着唇角沉重的点了点头,声音低沉,却哑的十分厉害,他简短道,“我知道。”
“既然如此,你也应当知道关幂为何离开徐家,对于她的事情我是知情的,只是我不知道徐二公子你了解多少,也不清楚这其中是否有误会。”
傅朝歌脸色平静,她将关幂对这件事的担忧和决心,尽量委婉的表达出来,“同床异梦尤为可怕,有时候坦诚相见并不是很好的解决办法,而事情暴露后,对于受到牵连的结果关幂从不敢想象。”
“她……”徐清云紧拧着眉头,脸上的神色极为复杂。
“她对此事很怂气,我想在她冷静之前,你不必来找她,她做好了决定,深思熟虑后自会找你的。”其实关幂已经做好了决定,只是现在还是不舍的,也狠不下去心。
傅朝歌也希望关幂不受煎熬,有一个幸福美满的结局,但是……一位异国王女,一个兵权在手的将军,夸张一点来讲,两人之间隔着的是众万子民的命。
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的徐清风脑袋都要炸了。
知道什么事啊,她怎么不知道啊,二嫂是和二哥出了什么矛盾,能到了离家出走这地步!
徐清风心里头像是锅上的蚂蚁一样急得不行,她想问但是看二哥那特别难看的脸色,也不敢问出口,只能听着傅朝歌说着收集信息,模糊的猜着。
徐清云没有察觉到到自家妹妹焦灼的心情,深邃的黑眸抬起看着正位上的青衫女子,语气很轻,听不出其中的情绪。
“她现在怎么样了?”
傅朝歌面不改色撒了个谎,“发泄了一下午,已经累了睡着了。”
徐清云听她这么讲,一直紧绷的心弦也松散了一些,脸上的神情也是显而易见的放松了一些。
他并不在继续追问下去,直接起身一抱拳,“如此,那我与清风就先告辞了。”
徐清风还是头疼的拼摆线索,听到徐清云这么说,便连忙开口道,“二哥我想在这里住一晚……”
“不行。”徐清云淡声拒绝,“你在这里是让傅姑娘照顾你,还是要麻烦人家?”
“我这不是替你看着二嫂,别让她走远了嘛。”徐清风委屈的反驳道。
“别与你二哥闹了。”傅朝歌走近她拍了拍她的肩,“我这里庙小,来一个你二嫂就勉强了,你还是乖乖回去,天色也不早了,快些回去安歇吧。”
徐清风闻言不情不愿的应了声好,一边说着还暗暗瞪了自家二哥一眼。
笨蛋,连媳妇儿都照顾不好,气得人家离家出走,她就不应该应了他的话带他来这里!
徐清云临走前还留了一锭银子,拜托傅朝歌交给关幂,随后兄妹俩才坐着马车,在夜色中缓缓离去。
回到卧房,关幂还真的已经睡着了,她很自觉,怕自己睡相不好便抱了一张薄毯去了贵妃榻上睡。
那软榻虽窄,但是天热也不怕被子落地,关幂一个身材苗条的女孩子睡在上面倒也不显得窄挤。
傅朝歌不放心,让粉黛从正厅搬来了几张方凳放在贵妃榻的边沿处,铺了一层软褥防止关幂半夜滚下去,这才安心的上了床歇息。
翌日,关幂睡醒之后精神好了不少,膳桌上傅朝歌小心的劝说安慰了几许,又拿出徐清云留下的银子说了好些好话,她眉间那团阴郁的浊气才消散了一些。
用过了早膳,关幂生怕徐清云或者徐清风回来一舟居找她,到时候自己肯定没办法摆脱,甚至还会心软回了徐家,便匆匆收拾了自己从徐家带出来的一些行囊,拜托傅朝歌送她去云歌楼。
傅朝歌说了好久也没法儿打消她的主意,只好无奈的妥协,吩咐了阿九备马车,想着徐清风定会不甘心来一舟居,索性留了粉黛在府中应付,与关幂坐着马车一同去了云歌楼。
云歌楼的后院,秦婉儿让婢女接了关幂的行囊放下去,意示两人进了厢房。
“云挽姑娘呢?”傅朝歌是从后门进来的,没见到云挽便好奇道。
秦婉儿提壶为两人倒了杯花茶,一边道,“今日晌午她会在楼阁台上跳舞抚琴,你们可要去看?”
“不了。”傅朝歌摇了摇头,她大着肚子不方便,关幂心情还没好更是提不起兴趣。
这是意料之中的答案,秦婉儿望向了神情有些恍惚的关幂,“关姑娘打算住多久,毕竟徐姑娘迟早会找到了这里来的。”
“我啊……”关幂沉重的叹口气,看来和小姑子玩的太好也不行啊,自己要去的几个地方她都一清二楚的,到时候往徐夫人徐清云跟前一说,她跑到跑不掉。
“先待几天,我打算去京郊避避风头。”关幂两手捧着下巴,眼睛涣散无光,“实在不行我就去寺庙,京郊不是还有个皇寺嘛,日出而去日落而归,他们总不会逮到我了。”
而且她不在京郊,楚燕也找不到她,多省心。
“我这办法好像也不错……”关幂这么想着人也精神了一些,她深呼吸后重重吐出一口气,握着拳头给自己加油打气,“等这些破事过去之后,我关幂又是一条好汉!”
秦婉儿见她还能自我开导,原本心底的担忧却随之散去,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慵懒道,“唔……想法不错。”
关幂得到秦老板的肯定,便利落的抽出袖囊中的信封,神色郑重的递到傅朝歌面前,“朝歌,这件事就拜托你了!”
傅朝歌瞥了一眼就认出这是关幂捧着哭了一下午的和离书,她看着眼中发着亮光的关幂,有些哭笑不得。
“你……你这一封信下去,徐家上下都不会安生的。”
徐清风说过,关幂在徐家众人心中的地位极高,能让所有人都喜欢甚是艰难,但是能让人打心底里感觉到舒服那就是关幂的神奇能力了。
关幂垂下眉头苦笑,“我也不想啊,但是没办法。”
傅朝歌见她一下子低迷起来,也不敢再说什么刺激她了,便于秦婉儿对视了一眼,秦婉儿会意后轻嗓开口道,“你想要去京郊住些日子的话,我在京郊倒有处庄子,你看你愿不愿意过去?”
关幂自然是乐意的,她急忙点头,询问起那庄子的位置,秦婉儿抱着能帮就帮的心,仔细的跟她讲解着。
傅朝歌见两人说到了一处极为认真,便起身出了厢房,打算去前面楼阁看一眼云挽。
一旁的婢女见自家姑娘的好友出了庭院,便上前躬身一礼,轻声细语询问道,“傅姑娘想要去哪儿,奴婢带您过去罢。”
傅朝歌闻言垂眸看了看自己的肚子,抬起手摸了摸,她欣然同意,“你带我去前面楼阁吧,你家云挽姑娘今日在前面,我去看一看捧个场。”
那婢女领命应下,小心搀扶着傅朝歌的手,带她去了云雀楼,本想带着贵客去四楼厢房坐着,那里清净没有闲杂人等,也不会怠慢了自家姑娘的好友。
然而傅朝歌到了三楼便腿胀的不想迈动双腿了,她扶着栏杆看了一眼对面高台上正在优雅抚琴的云挽,侧头对婢女道,“就在这里吧,你带我寻个安静的地方。”
婢女闻言先是一怔,随即便理解了傅朝歌的想法,她扫过这前后有着轻纱竹帘隔挡开的席桌,柔声道,“姑娘小心,奴婢带您过去。”
随后她便带着傅朝歌去了正对着高台的那一侧,找了个无人又安静的角落扶着傅朝歌落座。
她转身将竹帘松开垂下,又把轻纱放开,回到桌前提前桌上的茶壶。
“这壶是空的,奴婢去给姑娘沏壶花果茶来。”
傅朝歌闻言点了点,随即婢女拎着茶壶出去,傅朝歌则望向了高台上一袭白锦赤云流仙裙的云挽。
秦婉儿的长相偏向美艳妩媚,但是她骨子里却透着一股霸气强悍的气势,性格与容貌相差甚远。
而云挽便不一样了,她的五官秀气小巧,眉眼时常弯弯着好似一直含着笑意般,她若抿唇温柔的一笑,更是无害到想让人靠近,半分威胁感都没有。
此时云挽正抱着琵琶挑拨弹勾,轻悦的曲音合着轻快的调子,让人心忍不住敲打着节拍迎合,哼着曲调时更是连心情都美好了几许。
现如今傅朝歌便是如此,一手托着腮,另一只手则放在桌上轻轻敲打着节奏,嘴里正轻声哼唱着云挽弹得那首小调。
竹帘微动,轻纱薄幔被人捏着纸扇挑起,傅朝歌察觉了动静后停了手中敲点的动作,侧头望过去,一张有些熟悉的脸出现在她的视野中。
青年一袭文人长衫,五官不是特别好看但也是端正,他手中折扇画着三月桃花,正在胸前轻摇,
青年拿着纸扇抱拳,对着傅朝歌施施然一躬身,脸上挂着和善的笑意,“在下许逸,见过傅五姑娘。”
傅朝歌无意识的拧了拧眉头,只觉得青年脸上的笑容真是像极了他母亲太傅夫人,不过她还是礼貌的站起身浅施一礼。
“原来是太傅公子。”
忆起青年那日在老老夫人正厅门口望过来的隐晦视线,傅朝歌有些不自在,那股视线带给她的感觉着实令她很难忽视,太……太黏太放肆,完全暴露了主人心底的某些想法。
许逸笑吟吟道,“今日是云挽姑娘登台的日子,在下与几位同窗前来捧场,没想到傅五姑娘也会来看云挽姑娘,真当是有缘分。”
说完他上前一步,礼貌的问道,“不知傅五姑娘可否赏脸聊一聊,允许在下在这儿坐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