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朝歌与燕白茶回了一舟居,路上说了傅朝雪的意图,燕白茶紧握着她的手安抚,说莫要再理会傅朝雪,当下等大婚过去四州亲王都要回封地时,他便带着她一通回锦州,避开京城政权交迭的争纷。
傅朝歌接受他的想法,不过还是决定寻个机会去镇国府找祖母一趟,打探一下小六接下来的举动,毕竟小六可不是个会甘心忍耐的性子。
两人用过了午膳,下午太阳太热烈,在庭院里待上一盏茶的功夫就够让人难以忍受了,燕白茶直接哄着傅朝歌回了卧房午憩,直到了太阳落山后,天色渐渐黑了下去才感觉到那炽热灼烤的温度慢慢散去。
翌日清晨,傅朝歌昨日休息的好,亦是起了个大早,天刚朦朦亮便醒了,两人在被窝里闲聊了好一阵,直到橙红的太阳跃出云端,她才与燕白茶净面洗漱,随即在庭院里散步。
“一会要去镇国府可要我陪着一起?”
“你就忙自己的吧,我自己回去又不会有人故意给我难堪。”傅朝歌看着面前盛开绽放的花朵,伸手折了一朵拿在手中。
“按照平时的路程计算,这两天是不是亲王们都该进京了?你打算何时在京中众人眼前露面?”
“明日罢。”燕白茶心中已经有了谋算,他看着女子那精致的眉眼,抬手摸了摸她顺滑的发尾,“你将关幂的身份告诉我后,我便命人加快速度搜集情报,也请了表姐帮忙,待会我要去云歌楼一趟。”
“等你从镇国府回来,就能知道玉琼还有西域到底有什么秘密了。”
“玉琼……”傅朝歌垂眸看着手中的娇花儿,脑中思虑不停,眸光逐渐幽深。
“关幂是西域王女,西域二王子大摇大摆来到京城,一直纠缠着她要大燕边疆的地图还有军防情报,一连数十日,他不可能没有发觉太子的追查,我想应是有谁在背后支撑着。”
换句话说,京城朝堂之中有人得了西域的好处,愿意包庇西域二王子。
“的确。”傅朝歌猜的很对。
燕白茶微微侧头扫过都在忙碌的众人,声音微低,“表姐确实查到了大燕有人与他做交易,你可还记得罗琼之死?”
傅朝歌捻着花枝转动的动作一停,疑惑的目光投向青年,“罗琼怎么了?杀害她的凶手与西域有关?”
燕白茶摇摇头,“自然不是,西域人还不敢大摇大摆走进大燕,而且往生寺就在西南边关,西域人一旦出现便极为惹眼。”
“那……”
“罗琼生前险遭一个西域流浪人欺辱,但她却被一个黑衣人救下了,甚至有人看见了那个西域大汉的尸体。”
傅朝歌的眼睛吃惊的睁大,“那罗琼怎会被溺死?”
燕白茶的眉头紧皱着,这也正是秦婉儿让他去云歌楼的原因,因为最后的真相或许……罗琼并未死,而是金蝉脱壳之计。
但是事情不并确定,燕白茶觉得还是等真相落幕后再告诉傅朝歌,毕竟关幂的身份和徐清风被皇后逼婚已经够她苦恼的了,燕白茶可舍不得她再费心了。
傅朝歌亦是被这些事搅得头疼,镇国府与三皇子,一个莫名其妙的玉琼和宋西月,最主要的还是关幂与徐清风,她精力着实跟不上。
燕白茶察觉她脸上的疲惫之色,伸手抽出她手里那枝花儿,臂弯揽着她的腰,拥着她往卧房走去。
“回去坐一坐吧,先别想那些了,等一会早膳就要做好了。”
傅朝歌闻言颔首,随着他往卧房走去。
待太阳完全挂在东边天空,洁白柔软的云朵被微弱的风吹过,半天才挪动了一丝丝的位置。
傅朝歌吃完早膳后便换好了衣衫,让粉黛准备了些小东西,打算待到镇国府给老夫人解闷。
然后她还没走出厅门,便见阿九忽然往宅门走去,随即一道玄影跨过垂月门,男人容貌俊美,通身的贵气看起来亦是沉稳内敛。
他手里打着一把油纸伞,怀中还抱着一个穿着白色裳裙的小姑娘。
显然这伞是为了小姑娘而准备的,小丫头五官长得十分秀气,两只肉乎乎的小手紧紧抱着男人的脖子,乌黑的眼瞳怯生生的打量着这个陌生而精致的庭院,小嘴巴紧抿着一声不吭。
傅朝歌看着这一身贵气的父女二人,有些惊讶和疑惑,而燕白茶已经起身迎了上去,抬手一拱。
“简亲王一大早光临寒舍,倒是荣幸之至。”
简亲王看着眼前这个容貌清隽的青年,有些疑惑这人是谁,仔细看过五官后恍然大悟,他放下怀中小姑娘,提着伞亦是躬身行礼,“原来是燕亲王。”
燕白茶本来打算要去云歌楼一趟,自然是提前易了容,简亲王一时认不出也是常态。
“简亲王请坐。”燕白茶伸手一引,简亲王温笑着落座在了客椅上,随即牵着小姑娘的手拉过来她,让小丫头十分有安全感的依偎在自己怀中。
傅朝歌听着两人的对话心里已经猜到那个乖巧又腼腆的小姑娘,或许就是被简亲王捧在手心里的女儿了。
简亲王先对傅朝歌拱手一礼,“早就听秦家姐夫提及傅姑娘了,今日不打招呼就登门拜访着实失礼了。”
说着他眼神示意跟在自己身后的侍卫上前,只见那侍卫将手中的两个锦盒奉上,傅朝歌婉笑让粉黛收下。
阿九端着茶盘进来,将简亲王面前的茶盏斟满,还将一小杯酸梅汁送到了小姑娘的面前。
简亲王拿着那杯酸梅汁递至女儿嘴边,语气温柔,“妹妹要不要喝这个?”
妹妹怯生生的看了一眼面前杯子,小嘴巴紧抿着摇了摇头,她拒绝后也不敢看厅内众人,害羞的将脑袋埋进自家父亲怀里。
傅朝歌瞧着她那腼腆的样子,心中柔软,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看向简亲王道,“简亲王的女儿今年多大了?这模样长得与您倒是有三成像,我想她的容貌应该是随简王妃多一些吧?”
“妹妹今年七夕节就是四周岁了,不过傅姑娘猜对了,她的容貌像极了她母亲,尤其那双无辜的眼睛,她做了错事本王都不忍心罚她。”
简亲王抿唇一笑,整个人气质温文尔雅,稳重内敛的成熟魅力亦是让人的目光不自觉落在他身上。
不过傅朝歌倒是没有盯着简亲王打量,她一直在看他怀里那个软糯乖顺的小丫头。
“妹妹这个乳名真当是新奇好记,难不成也是简王妃起的?”
“是。”简亲王推了推怀里软乎乎的小身体,“妹妹要不要出去看花花,还有那个藤架要不要去看?”
妹妹一进来时,盯着那个葡萄架看了好久,简亲王都看得清楚。
傅朝歌闻言忍不住起身,没有距离太近,温柔的看着害羞的小姑娘,“我带你一起去外面玩好不好?”
妹妹闻言,紧张的看一眼眼前漂亮的女子,随即迟疑的伸出手,搭在面前那双细白的手掌上,奶声奶气道,“好~”
燕白茶瞧着一大一小两个姑娘,眼里升起一抹期盼。
若安安是个小姑娘,他左手牵着心上人,右手抱着宠爱的女儿,人生美满便是如此了。
简亲王目送着傅朝歌牵着妹妹出了游廊,转过头便看见燕白茶满眼期盼向往,忍不住轻笑。
“燕亲王心底的渴望,哪怕易了容也遮不住啊。”
燕白茶闻言勾唇一笑,“女儿都是贴心小棉袄,我家安安十月份便能出生,我看妹妹这么乖巧的样子,心里头也是软成一团。”
“妹妹是简亲王的心头肉,简亲王见到妹妹什么心情,那也真是本王心中所念。”
简亲王听他这么说,哈哈大笑,爽朗道,“可见燕亲王将来也定是个女儿奴啊。”
两人因女儿相聊甚欢,直到了傅朝歌带妹妹回厅里,两人甚至聊到了选女婿这件事上,着实让傅朝歌哭笑不得。
她牵着妹妹那软乎乎的小肉手,还舍不得放开,索性对简亲王道,“亲王,我带妹妹去隔壁清茶居玩一会儿,您看可行?”
“好。”简亲王爽快的点点头,嘱咐了妹妹几句,又叮嘱傅朝歌小心,小孩子闹腾她莫要纵容,切勿伤了自己。
傅朝歌笑着一一应下,说自己记在心里了,与燕白茶交换了一个安心的眼神,牵着乖巧的小丫头往隔壁走去。
妹妹的确是乖,玩起来便不怕生了,甚至喊傅朝歌姐姐,一口一个甜甜的姐姐,傅朝歌听得舒坦得很。
瞧着日头越升越高,阳光越发灼热猛烈,傅朝歌坐在庭亭里朝妹妹喊几声招了招手,小姑娘乖巧的跑了过来。
“傅姐姐~”
傅朝歌坐在石凳上,看着冲她扑过来的小丫头,笑呵呵的接住她,捏着罗帕给她擦了擦脸上的汗,柔声道,“你热不热呀?”
“有一点儿~”妹妹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她,奶声奶气道。
傅朝歌闻言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尖,“你呀,满头大汗的,这么烈的太阳都能玩的这么开心。”
说罢她看向粉黛,“你去一舟居拿壶酸梅汁过来吧,别拿井水里的,太凉了,再端盘水果过来。”
这清茶居说是燕白茶的住处,但是自打从京郊回来,他便一直厚脸皮住在她那儿,除了拿换洗衣物,连处理公务都在一舟居。
这清茶居的下人本就两个,都跟着黑衣侍卫到了一舟居侍奉,也就晚上回来休息,所以清茶居里的吃食也没一舟居那般样式多。
粉黛领命后转身离开,傅朝歌捏着帕子细细的替妹妹擦着汗,还怕她热着,松了松她的衣襟,握着手中的团扇轻摇着给她扇着凉风。
“妹妹这样还热不热了?凉快没有?”
“凉快~”妹妹倚靠在她怀里,趴在她膝上,小手指描绘着她衣裙上的纹案图绣,“这个是云朵对不对?”
傅朝歌闻言定睛望去,原来小丫头说的是她衣摆上的祥云图案,她轻笑的柔声道,“妹妹也喜欢这个图案吗?那改天我给你做一件衣裳,上面就给你绣着云朵好不好啊?”
“可以是彩色的嘛?”妹妹软声软语道,她抬头看着傅朝歌,睫毛又浓又翘,衬得她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更是可爱的像个瓷娃娃。
“可以啊。”傅朝歌终于忍不住伸出魔爪,轻轻捏住妹妹肉嘟嘟的脸颊,捏了一下便舍不得的放开了,“妹妹想要什么样的小裙子小衣服,我都给你做好不好?”
妹妹开心的笑弯了眼睛,对傅朝歌伸出小指,“那要拉钩,可不能失诺哦,父王说了,大人是不可以言而无信的~”
她这么天真软萌的模当真是让傅朝歌沉沦其中,她笑着伸出手跟她拉钩,随即宠溺的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妹妹还知道什么言而无信啊。”
“父王说母妃就是言而无信。”小姑娘语气很认真。
傅朝歌不解,随后想起燕白茶曾说简王妃生产之后不到一年便患病离世的事情,唇角一抿,脸上的笑意也隐下去。
听说简王妃曾是纵横江湖的侠女,没想到生产之后,健康的身子竟然一朝破败,缠绵病榻直到离世。
早就知道女人生产就是半只脚踏进鬼门关,前世产子之痛她因经历生死大事,已经模糊的记不清楚了,但是在塌上虚弱到没有一点力气,只能眼睁睁看着安安被傅夫人溺死水中的那种无力感,她一直没敢忘。
“朝歌姐姐~”
手臂被人推动摇晃着,傅朝歌从回忆中走出来,恍惚之后逐渐清醒,怀中小姑娘正担心的看着她,软软的问道,“姐姐你怎么不说话呀?”
傅朝歌怜惜的摸摸她的脸,继续摇着手中的团扇,白底青鸟图素雅又干净,轻风缕缕拂过两人的脸庞。
“我刚才在想事情,妹妹是不是太渴了,等不及了?”
妹妹摇了摇小脑袋,“我不渴……”她抿了抿唇角,最后迟疑的摸上了傅朝歌圆滚滚的肚子,“姐姐,这里面是不是也有一个小妹妹呀?”
傅朝歌闻言轻笑,“对啊,和妹妹一样乖巧,叫安安。”
忽然寂静的宅门吱呀响起,傅朝歌还以为是粉黛过来了,抬眼望过去,却见一袭蓝色锦裙的宋西月出现在垂月门处。
“宋姑娘?”傅朝歌脸上的柔声微敛,“宋姑娘大晌午来这清茶居是做什么,要找你的亲王殿下吗?”
宋西月也没想到能在清茶居看见傅朝歌的身影,想起自己来时还刻意打扮了许久,瞬间脸色一沉。
“你怎么在这?亲王殿下呢?”
说完,她便注意到了傅朝歌怀中的小姑娘,小丫头长得粉嫩可爱,衣着不凡,难不成是傅朝歌什么亲朋好友的孩子?
“我与燕白茶是隔壁邻居,过来坐一坐罢了,宋姑娘也是客人,何必一脸主人相。”
傅朝歌收起自己方才温柔的模样,抱着妹妹坐在亭子中乘着凉,团扇在胸前轻摇。
“至于你的亲王殿下,你去我的一舟居瞧一瞧,或许还能看得到。”
“你!”宋西月气得胸闷,“说我一派主人相,你不是也一样吗,亲王殿下还未娶你进门,你这一副主人的做派还好意思说我,我们不过彼此罢了!”
“哦。”
傅朝歌冷漠的应一声,毫不留情的讽刺道,“宋姑娘不是宋家家主嘛,偌大家产在你手里,你每日想着你的亲王殿下,不怕宋家苦心经营的家产就这么败在你手中?”
“你少诅咒我!”
宋西月听这话险些气炸,奈何亭子里的女子悠哉悠哉扇着风,气定神闲好不快哉。
她拼命安抚自己要冷静,冷静,半晌后,她梗着一股劲将怒火死死压下,“你莫要和我说有的没有,我问你,亲王殿下在哪儿?”
“就在一舟居。”
“你少骗我。”宋西月怒视她,压根不信傅朝歌的话。
亲王殿下即将在京城露面,肯定在忙着处理公务,跑去她那个破院子作甚!
“……”
傅朝歌几乎想学关幂那一套做饭,想要给固执的宋西月翻一个白眼了,奈何长久以来的自我约束让做不出这种动作。
“你若不信,我也别无他法,若不然你就告诉我,我替你传达也不是不行啊。”
“我才不告诉你呢,我信不过你。”宋西月气呼呼道。
她站在垂月门处,后背一直被烈阳照晒着,她能感觉自己乌黑的头发全都散在后背,闷得她后脊又热又难受,这一会儿竟是留下汗来,内衫黏糊糊的沾在后背上更让人觉得不舒服。
傅朝歌知道这一会儿的日头有多毒辣,但是宋西月硬气的不服软不进来避避太阳,那她何必出声被人嘲讽。
“你还信不过我,那你倒是信别人,你知道燕白茶与京城之间的微妙关系,还带着太子宫中的玉琼来我这里。”
“你与亲王殿下能一样吗?”宋西月听这话就直接反驳道,“你不过是亲王殿下身边一个女人罢了,我与谁交好何须你来出言管教。”